蚌珠儿 作者:老草吃嫩牛
定婴见顾昭不犯浑了,他便笑眯眯的继续亲切:“我说老弟,仿佛上个月吧,他们说看到晚膳过后太子溜溜达达的往你家门上奔……”
顾昭心里骂了几句,却笑笑解释道:“太子早先也这样啊,那会人还是燕王呢,再者,俩家多少年的邻居了,殿下来也亦不过是迁丁司那点子事儿,如今那边好了,我便想放手,太子……到底是个勤奋的,白天忙完,家里也坐不下,他那人我倒是打交道多了知道点,那最是个勤奋的,眼里那是一丝半点都不揉沙子……”
这倒是真的,屋里老哥几个都点点头,又都夸了太子几句。
后,齐元景道:“得了!不说这些废话,而今他们还跪着呢,你就踏踏实实受几个头,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亲亲的子侄。
这不!过个三五日,我们都商议好了,就预备一起下去呢,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道理万年之后也是如此,我们这一下去以后也不能再指指画画朝上政事里招人讨厌去,也不瞒你,喊他们来就是托给你,走走你的天门路……老七!看在祖宗的面子上,这事儿你可得管啊!”
呦,听着意思,他们要下去?下去就是告老还乡呗,好事儿啊!阿润正讨厌这个呢!
顾昭看看定婴,定婴摸着胡须笑笑:“告老的折子都写好了。”
顾昭确定了一下:“真的?”
后唤海急急的道:“哎呦,这事儿还能胡咧咧?我们好歹也是几个国公,虽比不得你,也是一辈子的体面在哪里,定了!定了!折子也预备了,也跟家里商议了,跟晚辈儿们交代了……”
顾昭点点头,心里顿时满意了,若是他们几个下去,这些晚辈儿安排一下,倒也不费事儿,毕竟也是三个国公位置,换一份二代三代的前程,这买卖做得。
顾昭放松了下来,当是什么事儿呢,跟元秀说说就是,反正家里也缺人手,少苦力。
当然,虽对他来说是一句话的事儿,顾昭依旧做出立时为难的样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里开始转圈……
屋里静悄悄的,定婴他们也不吭气,没办法,燕王那里的事儿是个意外,当然他们早年也不是没安插人过去,可而今这些人还没历练起来,用处实在不大。
这些都是家里嫡出的子孙,自然要找关键人扶持着,以后好站关键位置,他们前几日也是思来想去,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顾家老七冒了出来。
瞧瞧人家,一揽子好事儿做下来,今上跟储君那个不爱,那个不看重。
真是的,老顾家几代人,怕是心眼子都长这个人身上了。
顾昭想了一会,回身倒是实话实说:“安排下倒是可以……可怎么熬我不管,就拿我家茂德来说,老实人,实木芯子,他就是再熬,也就这样了!”
顾茂德听了这话,顿时脸上涨红涨红的。
定婴大喜,坐起来招呼顾昭过去,顾昭才不去,依旧站着。
定婴便笑着帮茂德添好话:“你也别怪他,他有他的难处,再不看你也看你阿兄的面儿,人啊,到底是老实点儿好些,好歹不闯祸。”
顾昭点点头叹息了一下点点头:“……我只管扶上马,至于他们跑多远,就看他们自己了。”
屋里人闻听大喜,齐元景连声道好:“好,好好,正应如此,我们几家就该如此!相互帮衬才是百年之计!”
说完,他开始摆出派头训斥子孙:“你们小叔叔看年纪比你们有些还小,可你们看看这些年他是什么样儿?也不是我当面夸他,就是他家里有几个哥哥帮衬,可关心起门谁不是一家过一家的日子!而今你们看看这才多少年,他的体面竟是我们这些在朝多少年的都比不上了……”
顾昭有些脸红,忙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后唤海也点点头道:“哎……怎么不能说!他们生于富贵,长于富贵,有些知道父母辛苦的,好歹不给家里找麻烦,最怕的就是那些合该觉着这世上的都欠了他的,满上京一座城除了皇帝跟他们老子,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
顾茂德他们赶紧一起道不敢。
后唤海冷笑:“不敢?就别说这话了,老夫在刑部也煎熬了这些年,你们有什么私密,你们竟只当你们做的聪明,谁也不知道?”他重重的放下手里拿着的盘着的珠子,站起来走到这些晚辈的面前,弯腰威胁道:“那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不爱计较,能给你们遮掩了,以后看谁管你们!”
这里面有人的脑袋低的更往下了。
后唤海回身对顾昭抱拳道:“老七,旁个话儿老哥我也不提了,待我们折子一上便只剩你跟老齐支架,这么五家人,上上下下多少口子繁杂,你说的没错儿,扶上马,随他们蹦跶去……哎!这竟是那个点儿都没赶好,都耽误了!你……你费心了!”
说罢,后唤海的腰也弯了下来。
顾昭赶紧双手负起他来,又把这些晚辈儿拉起来,而今他这会子倒是想开了,不就帮点小忙么,不看谁,看桃子也得办啊,这些人好歹自己能拉一把,可自己的桃子呢?而今方一岁多,以后又依靠谁去?
元秀他到底是皇帝,要从大局走,以后要说照顾,要说人面,怕是要依赖这些人比元秀还要多了,毕竟万丈大厦平地起,甭看脑袋看地基。
顾昭扶起这些晚辈儿,便打发他们出去,这才坐下对几位老哥哥道:“你们也甭说那些废话,什么冯裳说的?我看你们是早有打算吧?”
说到这里,顾昭拍拍桌子,假意怒道:“赶紧的,别云山雾罩的,详详细细的跟我说说,到这会子我还没明白呢,好端端的一去三!”
这几位互相看看,便都笑了。
定婴道:“得了,就是你不问,我们自然也要说的,这一则,而今我们都三朝了,你去看看史书,有几个四朝的?三朝是吉利,这四朝可……”
定婴扬扬眉毛,一副我一说你心里立刻就明白的样儿……
顾昭一想,呦,可不是这样,三朝元老是好福气,若是出个四朝元老,这就是命硬了,一辈子熬死三个皇帝,服务四朝,这是皇帝克星好么。
嗯,这也算一条好理由!老齐而今二朝,自然敢留下。
定婴继续道:“这二则,你算算,我,老齐,老后,还有后海,加上你,咱们在朝里到底站了几门?”
顾昭一算,可不是,想想都瘆的慌,迁丁司,刑部,吏部,礼部……护帝六星竟垄断了朝上百分之六十的权利,他若是皇帝,怕也是早就烦躁了,怎么哪里都有这堆人!
顾昭顿时心里一阵恶心抽抽,造成这样结果的人竟然是他自己啊!
太糟心了!
想想阿润多可怜,在阿润眼里,他最是个大公无私,心思清明的人,可他不知道,他朝上最大的毒瘤,却是自己枕边人给弄出来的。
想到这里,顾昭便心里越发难受,也没了刚才半隐半露的那股子霸气。
这屋里具都是老奸巨猾的,见顾昭脸色不好,后唤海与顾家最亲,他便过来拍拍顾昭的肩膀道:“老七?”
顾昭恍惚中清醒,抬脸笑笑道:“啊?哦!几位哥哥别多心,不关你们的事儿,我只想到自己,想到自己那一摊子……定老哥,你继续说你那三?”
定婴轻笑:“三啊,哎呀,三啊,三~我们几个不才,却也都是有眼色的,你看历史上那些个烧冷香的英雄名士,凭谁不是临时抱佛脚,到头了,到头了才开始四处打点,也不管香的臭的都要去捧一捧,咱们家倒也是不用去捧,可好歹也得有些为君分忧的姿态,今上是个与旁个皇帝不一样的,不说先帝,你去看历朝历代,能自苦成这样的……哎,不多,我们有福分啊!”
哎?竟是这样看么?顾昭不觉脊梁直了直,心里很是与有荣焉……
“我主是个不容易的,说句大不敬,命里带了辛劳……早先……你们不知道这从前的事情……”
定婴住了话想了一会方道:“……哎,不提早先了,我主自幼高洁,是个什么都看的谪仙一般的人物,早年他也是入了画道的,人也清高,那会子王爷府早先的先生们也是赞不绝口的,可谁能想到先帝会伤了眼呢……也罢了,这具是命啊……谁能扛过命里注定去……
自我主登基,瞧瞧那是什么日子,先帝好武糟蹋完了家当,我主只能素食布衣煎熬自己,说是一心向佛,这亦不过是面子话罢了,我主倒是想若先帝一般排场排场,可也得有钱呢!这些年了,你们看看那体面的龙袍我主才做了几身?这具是我等之过啊……”
顾昭心里一颤,顿时撇嘴了,神马素食布衣,他顿顿有肉好不好,表面简朴?那面穿的用的哪个不是自己操心费力,生怕他委屈着……
定婴犹在唠叨:“……这么些年了,我主苦巴巴的煎熬,总是把最大的麻烦移民绝户之事处理完成了,还处理的那么妥当……”
顾昭怒了!
心道,那是我的功劳!!!!!
“而今,我们都看出来了,我主这也是给后来的帝王开了一派新样儿,能成就也是注定的!能从庙里挣扎出来,那就不是一般人!
遇着这样的盛世我们几个也是……哎,既不能有些作用,我们还不如有些眼色给我主清清场子,待我们明儿告老下去了,那在朝上没事儿干烙大饼子的,嘿嘿!也就该有些眼色齐码儿给我主腾地方了!”
顾昭脸上笑容越来越多,开始连连点头,心道,干得好!太应该了,太应该了!
“这四则么……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子弟,虽不必蟾宫摘桂,可也得从下面开始学学东西,如此,我们便商议着那里辛苦,便叫他们到哪里去!可这辛苦,也不能私下里不言不语的辛苦,如此,我们便想,放在太子那边辛苦,只当多受几年罪,存些资历,以后……就看他们的福分了……”
顾昭高兴的很,便打起精神捧着几个老家伙来,如此,他们的话题越说越开,后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天气儿忽然冷了下来,下起小雨,雨水慢慢汇集顺着房檐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顾昭担心桃子,便命人去抱,没一会子,定花春亲手抱着桃子进来,开玩笑似的说了桃子在外的趣事,说他又打了一些瓷器,又冒了什么小话儿……
顾昭赶紧抱歉着道:“这……这就是个野人!快着呢!泥鳅一样,捞都捞不住,若不然我拿带子拴着他!一时拉不住他就弹出去了!”
定花春没有吭气,只笑着摸桃子的头,桃子一手拿着寿桃,一手拿着一块啃了半边儿的点心。
他左右看看,便把那个大桃举着在顾昭的嘴边道:“爹……吃!”
顾昭心里感动,就着他的手便大大的咬了一口,桃子才不是个缺吃少喝的,他爹啃了他的桃,他也不生气,倒是又把点心赶紧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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