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道劲瘦身影穿梭于无人的荒漠,行进得十分迅速,如箭矢划过流光惊动蛰伏的巨兽。
那是一条巨蟒,浑黄竖瞳在黑暗中睃巡,发现猎物,它兴奋地吐出鲜红信子,藏有剧毒的尖利牙齿沾着口涎在暗夜里闪烁寒光。
来了!蛇尾摆荡,蛇头抬起,张开血口直奔猎物亮出獠牙!
“噗!”匕首穿透鳞甲插在三角蛇头顶端。巨蟒吃痛,疯狂甩动头部,碗口粗的蛇身拍起滚滚黄沙,尾部翘起瞬间将棘手的猎物绞紧,扭动身躯将骨头挤压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插在蛇头的匕首是袁驰携带的唯一武器,他本身才是锋利无比的人形兵器。强悍的双臂闪电般蹿出抓住乱摆的蛇头大力下扯,蛇身疯狂收紧将五脏六腑通通挤错了位。他咬牙咽下喉间腥甜,看准时机,一拳击穿蛇七寸柔软的腹腔。
“噗!”抑制不住的腥甜从他口中喷溅。痛极的巨蟒势与猎物同归于尽,拼命收紧身躯要将他搅碎。
直到跳跃的心脏从腹腔彻底剥离,失控的蛇身将缠裹的人重重甩飞,虽死不僵的庞大身型在沙海翻滚掀起阵阵尘暴,视野中飞沙走石。
男人双目赤红,紧盯手中散发甜美气息的脏器,血液顺着手臂流淌,风沙裹挟浓重的血腥将他缠绕。
他一步步走向终于平息的巨蟒,扛起沉重的尸体背在肩上。手中的肉块被捏碎踩在脚下,每迈出一步都如挣脱无形桎梏,沉重而坚定。
长迤的血迹吸引无数饥饿的眼睛,垂涎觊觎却不敢靠近。野兽的直觉,那个人类很危险。
一只饿极的蒙哥从沙里窜出,瞬间被刺穿身体。
男人收回匕首,染透鲜血的手微微颤抖,胸腔剧烈起伏,眼里已看不见瞳仁,赤红得要溢出血来。
他摇摇晃晃站起,拖着尸体继续前行。
霁瑶醒来身边没人,架子上却多了很多东西,她随手写的清单都给配齐了,效率够高。
出去问了才知道,他跟严老大去山下建新哨位,夏旭光也去了。她去看了种子,新芽已经破皮冒头,接下来将进入快速生长期,离吃菜不远了。
在走廊里碰上了个小男孩,七八岁年纪,背着把半人高的大弩,一只眼蒙着黑色眼罩,一只眼耷拉着,无甚血色的单薄嘴唇抿着,嘴角下撇,整个人展露着超脱年龄的冷漠。她立即认出,昨天山后那支箭是他射的。
路过她身边他头也没抬一下,到最后面的房间“哐”一声踢开了门,又同样暴力地关上。
“是严哥的儿子。”被吓到的小婴儿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老陈爱人轻轻哄着,“东东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爱说话,严哥有时候脾气不太好,父子俩总闹别扭。”
“他妈妈呢?”
女人摇头。
又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她来到中庭,截肢男醒着,脸色不好,精神却不错,主动跟她打招呼:“小姑娘,昨天谢谢你了。”
“不用。”物资存在那就是给需要的人,她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你们不是从废土来的吧?”
这个问题问出,不少人好奇地转过头来,霁瑶点头,手指了一下天上,“从上面来的。”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有人问:“是R9行星吗?”
“是。”
“那里……是什么样的?”
他问得小心又饱含期待与憧憬。霁瑶笑笑:“很安全,衣食无虞;不用花时间精力做饭吃饭,有各种口味的营养剂,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工作住所都由联邦政府统一安排,也许再过不久,工作也不用,AI机器人会妥善处理一切。”
众人流露向往,想象中的乌托邦也不过如此。
霁瑶继续说着:“每人每日定时扫描身体各项数据录入终端系统,由政府实时监控,分配当日餐食工作。几乎没人犯罪,没人逃得了无处不在的天眼。所有人遵守着既定的秩序,服从规则,平静生活。”
“那里看不到太阳,也没有星星,白天很长,黑夜很短,抬头只有混沌的天幕。娱乐项目只需要一个AR头盔,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
她尽量客观地陈述事实,有人要安定,有人想自由,得失利弊自有成算。
“那你怎么下来了?”
“我是研究院的实习生,回地球采集一些植物样本,和大部队走散了。”这是她早想好的说辞。
“回不去了吗?还能和上面联络吗?”
霁瑶还未来得及回答,就有人道:“那地方趁早还是别去了,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过活有意思吗?”
“营养剂那玩意黏糊糊的,要我天天吃那玩意还不如嚼草根呢!”
“呸!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不想想孩子!总不能让小的一辈子躲在地下吃草根,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们现在是看得到太阳,看得到星星,可能看得到希望吗?能吃饱穿暖吗?能不担惊受怕吗?”
“怎么就看不到希望了?我们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吗?”
“是呀,小夏早上不是说我们马上就能吃菜了吗?”
他们向往安定,眼下的日子虽偶有波澜,但还算平静,习惯了一种生活方式,还愿踏上一条陌生的未知道路吗?
“你们说这些有用吗?又上不去!”
是啊。曾经人人向往的地方似乎也没那么有吸引力,众人偃旗息鼓各忙各的去了。
没人追问联络的问题,大概觉得如果能联系她就不会来这了。有个别好奇心重的拉着她要再讲讲,一个自闭少女对外界的感知力实在不强,能说的也只有学校和试验室的一些琐事,她自己都觉得枯燥无味,他们听了几句就散了。
昨日一场动乱带来的影响渐渐平息,他们的生活总是如此,已然习惯。不值守的都去午休了,霁瑶不累,但想起昨晚突如其来的头晕,决定躺一会。
可床太硬,实在难睡着。昨晚倒是一夜好眠,好像她这段时间睡眠都不错,眼睛一闭一睁一夜就过去了。
“哐——”尽管来人动作很轻,铁门还是发出声响,她翻身坐起,“回来了!”
“嗯。”见她要过来,他说:“继续休息。”
霁瑶要躺不躺,巴巴看着他:“睡不着,你陪我躺一会吧。”
他脱掉沾了尘土的外套,“我去洗漱。”
五感如今异常灵敏的霁瑶捕捉到一丝血腥气,但见男人并无异常,想可能是中庭飘来的,并未多问,倒是对他极其自律的生活作风深感佩服。
他可以在泥地里打滚,尸堆里进食,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定会保持整齐清洁,换下来的衣物立即清洗,脱下来的鞋子脚尖向外摆放整齐,他没有强迫症,习惯使然。
躺下的姿势也是端正如标尺,霁瑶慢慢挪过去整个人趴在洗簌回来的人身上,反正压不坏,也不怕他喘不过气。双手放在他腰侧,脑袋搁在他胸口,“还顺利吗?”
他的皮肤沾染了山泉的凉爽润泽,摸起来十分舒服,小手忍不住动了动,贴着皮肤摩挲。他仿佛无感,任她放肆,“地理优势,易守难攻。”
既然是秘密兵工厂,选址肯定经过慎重考量,严老大他们能安稳渡过这么些年,除了自身自强不息,当初撞进这个洞的运势也很重要。
“想要?”他沉默片刻,突然道。
已经伸进男人贴身背心的小手顿了顿,退了出来,“没有。”
原本是想的,但只她一人沉迷,两人不能感同身受,不免沮丧,能抱抱就好。为了转移话题,她说道:“我今天跟他们说了些行星上的事情。”
他认真看她几秒,才接过话,“你想告诉他们?”
“我没说可以去的事,只是说了大致情况……我觉得大多数是愿意的……”
“这件事可以告诉严副营,让他做决定。”
霁瑶抬头看他:“可以说吗?你那时候不是不让我说?”
“我并没有。”
“你没说,但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他难得有些无奈:“一个团队一旦发生意见相左的严重分歧,固有的稳定被打破,会产生分裂。”
分裂?霁瑶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上午那一场试探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有人要走,有人要留,势必走向一条不同的路,关乎未来命运的选择谁都不会轻易妥协。
“那……还是别说了吧……”严老大把伙伴视作家人,大家有同等的知情权和选择权,他会让他们自己选。
“迟早要知道的,我们不能为他们做决定。”
是啊。也许结果也没那么糟糕,这里是他们艰难寻求的自由,疲惫身心得以慰藉的归属之地,也许他们愿意留下来继续守护呢?
霁瑶嗅着他身上的清爽气息,慢慢闭上眼睛,“虽然只待了两天,可如果他们都走了好像也会舍不得。”
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背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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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肉文的方向越走越远……也没有人想要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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