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莹绿看着满室狼藉，一时庆幸却又忍不住惴惴。但转念又想起两分钟前的广播，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扫一眼离自己不足半米的红珊瑚虫。刻意木然了表情让人难以猜透。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了一阵才挪到莫冶身边。

    还好…

    她由衷地感到庆幸，能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劫难中，和心爱的人存活到现在。心境一松，就不由吐露了声音。

    “咳咳…”

    对面同样幸存下来的十一伤势颇重，现在整张脸惨白得很，捂着嘴的手缓缓摊开，一抹刺眼的红色印在掌心。

    她不忍，满身来回找了个遍，终于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对方说，“用这个，很有效！”

    十一费劲地颔首道谢，“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她摆摆手，一边细心地调整莫冶的姿势，一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道“院长你真厉害啊！”

    “……”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察觉到十一情绪的，继续补充“这样不计任何得失不为其他事物所羁绊，就这么专心做自己认定的事。真酷啊～”

    十一对这个下属了解不多，仅有的了解也就是这一会子共同抗敌，于是说，“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的。”

    “我是不行的啦！”她回头灿然一笑，眼睛明亮非常，里面盛满了憧憬柔情。

    “因为我的坚持就是莫冶先生啊。”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好了！闲话聊得够多了。现在你们都到大厅去集合，救援队已经到了，我们要借人家的军舰回去。”

    林致远的语气不算好，以戴莹绿的聪明自然隐约能猜到其中几分，因此也不会在此时去触他霉头，只诺诺地应了一声。

    在搀扶着十一，跟着前方背着莫冶的士兵身后，她依然还是听见了医疗室内林致远压抑又暴躁的声音。

    “上面已经下了命令，说你不能再回去了！都已经这样了，你见不见宫泠有什么区别？”

    ………

    宫泠没料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原初墨，会是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果真是世事无常，祸福旦夕。

    短短两小时内就要再次迎接身边生命离去的一幕，此刻的宫泠实在说不出个中滋味。

    “你之前想说的哪些话，索性还是趁现在一并说了吧！”宫泠是真的来告别的，并且还尽量站在对方的角度来思考，“或者说，你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想要托付给我吗？”

    “呵～你就只想得到这些吗？”

    她皱眉，“那你希望我想什么，现在只有这些才稍微有点意义不是吗？”

    “…想想你自己。”

    “还担心我…”

    宫泠轻叹一声，背对着她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坐到与她隔着玻璃墙的座位上，相对而视。

    平静到近乎冷漠地提醒，“你现在更应该关心你自己。”

    “我是无所谓的…”原初墨这话接得又快又急，后面的补充也十分流畅顺遂，想来这些话应该已经在头脑中酝酿了无数遍。

    “反正我多活了那么久其实也算是捡来的！现在更重要的地，是对目前一切都毫无留念的你！”

    “……”

    “自从醒过来你都一直很孤独吧？”

    闻言，她目光微闪，回避了话题含糊着说，“…年纪大了嘛！在所难免…”

    不等她把冠冕的借口说完，原初墨就打断道

    “宫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很讨厌你吗？”

    她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话题会绕到了自己身上，可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便诚实的说“…因为唐尧。”

    她看着原初墨，不闪不避，头脑理智的分析“…其实你们才是多虑了。我没有哪个能力对他造成什么的影响。”

    不仅没有能力影响到对方，更丢人的是，反倒被对方影响了。

    想到这，她胸中顿时如堵了块石头，一直松快放在腿间的手，悄悄紧攥成拳。

    当然，这一切原初墨是看不到也想不到的。为视角所限制的她此刻正忙着给自己在这世上唯一勉强称得上对手和朋友的人，留真理箴言。

    也许是内心已经坦然，她非常气定神闲地看着宫泠，并宣布答案，“不是因为他，而是你。你本人。”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确定你这个人冷情冷心，既狂妄又叛逆。这样的你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安在联邦未来接班人的身边。可偏偏你这样野心勃勃，唐尧却硬是看不出来…”

    “……”

    宫泠心里有点不快，想说最后离别时刻你就是想骂我一顿吗？但转念又想她之前的郑重，便还是决定先不岔话，静待她把话说完整。

    “你这个人向来都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所以我根本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救我们，但你还是来了，这是不是就代表，其实你心里对联邦对我们这些人也终于有了一丝感情？”

    “或许，你还是存有一些别的目的，但至少是有点认同我们了对吧？”

    她期翼地望着宫泠，而宫泠却难得陷入长久的沉默。

    医疗室内灯火通明，柔和的光从上流泻下来。宁静又平和的氛围，将刚刚经历的那场血腥遗留现场都映衬得安详起来。

    她张张口，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被忍了回去。

    宫泠十分清楚，在这个地方，探讨自己这颗“老心”是有风险的。

    而有风险的东西，短暂时间她都不想碰。

    “你累了！还是休息吧，我要走了。”

    “宫泠！”

    “教官！！”

    一前一后发出的声音，很成功地挡住了宫泠往前的去路。

    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只大略扫了一眼前方拥挤的通道，便顺势走回到原位，给来人腾了位置。

    鱼贯而入的人不少，十一、戴莹绿、宫曜、方天、方树、涅景夜飞漓、月辉…一个接一个，有人真心、有人敬佩、有人礼貌，但最后，宫泠没料到的是，竟连卫薇薇和安妮都摸了进来。

    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转向成复杂吧！她苦中作乐又不乏提前预警的抢先思考，等下若事件发生，该如何才能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