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神医不济世 作者:风过叶落

    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被开辟出来的地下空间，赖药儿和白玉堂现在所在的地方只是一个空旷的类似于大厅一样的东西，在这附近，有着一个个被开辟出来的房间，上面甚至还安上了一道道的石门，在每一道门的旁边，都有一个这样的烛台。

    而烛台的下面则是一个被包裹的很严实的火把堆，里面的火堆都在熊熊燃烧着，只是被外面的青铜片给挡住了，所以看不到光芒，白玉堂学着赖药儿的模样，也抽出了一个火把，站在面前这座石门口，细细的寻找着能够打开石门的机关。

    与林枫那段短短的交谈中，虽然蕴含了无比丰富的信息量，甚至让赖药儿都有些无法相信的事情，但对于这个以前赖药儿从未听说过的木屋，就连林枫也不知道里面具体的情况，他也只是机缘巧合才得知了这里的存在，从未进这石门之后看过。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知道了这处隐秘的所在，想要找到能够让人进去的机关，其实就是很容易的了，举着火把，在这石门附近仔细的敲打了一番，很快，赖药儿就找到了一个可以摁下去的地方。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考虑是否会是陷阱，赖药儿便直接摁了下去，可能是建造这地下空间的主人，没有想过会有人来到这里，又或者是赖药儿自身的运气真的很好，在这摁钮被摁下去的瞬间，那石门便缓缓的打了开来，发出一阵细微的与地面的摩擦之声。

    走到那已经被打开的石门前，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嗅到那里面传来的浓郁的血腥之气，赖药儿握紧手中的火把，便一步步坚定的走了进去。

    没有丝毫光亮的空间之中，随着火把光芒的涌入，周遭的一切顿时都映入了赖药儿的眼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就好像常年不见阳光的人一般，没有一丝的血色，手甚至都不由得在轻轻的颤抖，嘴角流下了一丝血迹，那是心情极度震动之下被他自己给咬伤得。

    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悲痛之情，赖药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身子一动都不敢动，仿佛已经彻底的僵在了原地，他嘴唇微微的颤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直跟在赖药儿身后的白玉堂，很容易就发现了赖药儿的不对劲，在这个诡异阴森的环境之中，白玉堂紧抿着唇，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移开了身体，走到赖药儿的身旁，瞬间便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切。

    瞳孔瞬间瞪大，虽然早在闻到那浓郁的血腥气之时，就已经让白玉堂心中有了种不妙的预感，更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的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赖药儿和白玉堂手中的火把，已经足够他们看清楚这房间中的一切，只是若是可以，恐怕两人没有一个想要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在白玉堂和赖药儿眼前的，是一口缸，那缸只是很普通的一个缸，长沙城的市集之中，从来不缺少卖这种缸的人，真正让白玉堂受不了得，是那缸里面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人。

    白玉堂忍住不断泛着酸水的胃，强迫自己没有移开视线，这是一个被装在了缸里面的人，眼睛，鼻子，耳朵，还有四肢，都已经被挖去了，缸里面是冒着绿色气泡的液体，即使白玉堂不懂得医术，他也能感觉的到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那个人就被泡在这样的东西之中，虽然微弱，但是在这样静寂的环境中，白玉堂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这才是最令白玉堂觉得可怕的地方，面前这个已经不能说是人的人，他……还活着。

    没有理会一旁已经快要吐出来的白玉堂，赖药儿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脑海中，那曾经仿佛早就已经遗忘了的一幕幕场景，再一次涌了上来，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抽出腰间别着的飞镖，赖药儿颤抖着双手，却强迫自己将其稳稳的射了出去。

    再感受到这大缸中的活死人，那微弱的气息随着这飞镖终于彻底的消失了之后，赖药儿眼角不禁滑过了一丝泪滴，可随即，眼中便杀机暴涨，浑身上下充满了凌厉的气息，甚至连手中握着的剑都不禁轻轻的震颤了下，发出清脆的剑鸣之声。

    像是没有想到赖药儿会这么做，白玉堂不禁奇怪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可随即便被对方的模样给镇住了，努力的控制住呼吸，白玉堂现在可谓是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就怕刺激到眼前这个马上就要爆炸的人。

    白玉堂不是笨人，眼前这人明显是与赖药儿有着某种联系，这样凄惨的状况，便是任何人看了，都有些受不了，如果是亲近之人的话，那就更是如此了，而从赖药儿的反应来看，显然他与这活死人的关系绝对不浅。

    ☆、第134章 134

    紧紧攥着自己手中的剑, 赖药儿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才勉强按捺住现在就冲出去, 跟那个人决一死战的冲动，脚步艰难的向前走了两步, 赖药儿微微闭上眼睛，每看一次这样的场面, 都会让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一番, 凭着自己的感觉，赖药儿缓缓在这人的面前跪下, 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起身, 直接离开了这个石室。

    对于这人的尸体，赖药儿虽然很想带走，并起掩埋起来, 让其入土为安，但那大缸里冒着绿色气泡的液体，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那是世间上一切剧毒之物汇聚而成, 不要说是触碰，就算是靠近，都会被这剧毒之物腐蚀掉全身。

    赖药儿敢走上前，靠近那么几步，还是仗着自己那多年用药物浸泡出来的百毒不侵之体，若不然, 也是无法接近一步的。

    一路沉默，在压抑着浑身刺骨的杀意的赖药儿面前，白玉堂静静的跟着对方走了出去，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心中却有着无数的疑惑，他感觉，自己就好像陷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谜雾之中，

    不管他怎么看，都找到事情的真相。

    从刚刚进来的通道中走出去，赖药儿脚步不停，手中一直举着刚刚用来照明的火把，站在了床的边上，等白玉堂也跟着他走出来之后，更是毫不犹豫的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那床上的帘子。

    白玉堂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有些意料之中的看着赖药儿，就这么看着对方在这房间的各处都点燃了火光，然后才扔掉手中的火把走了出去。

    看着面前慢慢燃烧起来的火焰，吞噬了整个屋子，漫天的火光印在赖药儿的眼里，却带不起他的一丝情绪，白玉堂侧过头来看了眼整个仿佛是冰玉雕成的人，只是静静的陪在对方身旁，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点点的又变成焦炭。

    “那个人……是我师父……”

    望着眼前那漫天的火光，赖药儿声音有些喑哑，就像是九幽地狱里吹过来的阴风，让人感到阵阵的寒意。

    侧头看了一眼，白玉堂没有说话，虽然心中很是震惊，对这一切有着说不尽的困惑，但他知道，现在的赖药儿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而他能做得，也只是安静的倾听而已。

    “我出身于官宦世家，父亲是一州知府，后院之中有着无数的女人，我母亲虽是嫡妻，却并不受我父亲宠爱，对于母亲，他仅仅只是给了一个勉强能够维持的脸面……”

    赖药儿像是也没有想得到白玉堂的回应，他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陷入了那已经被他遗忘了很久的往事之中，以前从未对人说过的过去，一点点的在这个时刻，被他描述了出来。

    “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三十房妾室，父亲生了八个女儿，却只有我一个儿子，母亲虽然不受父亲宠爱，但因为我，后院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越过她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应该是知足了的……”

    回忆起往昔那让自己心冷的一幕幕，赖药儿却再也没有那种心痛的感觉了，在他踏入那间石室，看到那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的画面之后，这世间好像就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再心痛的东西了。

    “可是她没有，她不知足，因为她爱父亲，以前没有办法，可自从有了我之后，她终于有了可以让父亲留下来的筹码，每一次，在父亲留宿其它女人房中的时候，她都会给我下发热的药，然后父亲就会急匆匆的跑过来，与她一起，守在我床边，照顾我……”

    随着赖药儿一点点的述说，白玉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曾经以为卢俊一句很可怜了，可现在听了赖药儿的话，他才发现，原本天下间不只是有那么狠心的父亲，还有这么狠心的母亲。

    白玉堂根本就无法想象，到底是多么狠心的女人，才能够做得出这样疯狂的举动，而赖药儿当时又是多么的绝望，想想平日里赖药儿嚣张任性的模样，根本就让人看不出，居然曾经还有着这样的经历。

    “这样的事情多了，时间久了，我的身体便一点点的弱了下来，父亲从不知道，因为他不会想到母亲会这么做，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天下间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

    自嘲的笑了一声，赖药儿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又看到了当时那个将他拉出这片深渊的男人，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父亲开始不断的为我找寻名医，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师父，那一年，我三岁，因为母亲的恐吓，我不敢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总是畏缩的躲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恐惧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说到这里，赖药儿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画面一般，脸上甚至绽放开了一抹微笑，不是以往那种嘲讽的笑容，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笑意。

    让一旁静静聆听的白玉堂，不禁有些失了神，他知道赖药儿的容貌是极好的，但平日里总被对方那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遮掩住了大半，可今日这样恬静美好的笑容，却让白玉堂的心忍不住一点点的跳动了起来。

    “是师父把我拉出了那片黑暗，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父亲，父亲盛怒之下，母亲直接被休回了娘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一直笼罩着我的阴影便这么轻易的消失了，从那次以后，师父就留了下来，父亲很忙，便一直都是师父再陪着我……”

    眼睛慢慢柔和了下来，原本一身的杀机和冰冷的气息，在这缓缓述说的话语中，不禁被慢慢的冲淡了，周围的气息渐渐趋近于柔和。

    “他陪着我练剑，教会我写字，让我懂得医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都是他陪着我度过的，直到家族败落，父亲在大牢里自尽，家族中的人大多都死了，师父带着我逃走，这样打的变故，他对我却始终都不曾变过……”

    “我们隐居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把毕生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我，我以为，时间就会这么一点点过去，这样的生活永远都不会改变……”

    赖药儿的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曾经那无比天真的岁月，有些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当你没有失去的时候，永远都不会知道珍惜，赖药儿曾经便是这般，那段隐居的岁月，让他现在无比怀念的岁月，在当时的他眼中看来，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让人觉得很是烦闷。

    可若是时间能够重来，赖药儿却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回那曾经觉得厌烦的一切，只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可以重来的时光，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上天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却不知道，世事变幻无常，没有什么会是一成不变的，我十二岁那年，事情便突然发生了……”

    “朝廷的官兵突然冲了进来，很多个高手一起围攻我师父，师父虽然医术高明，但武功却并不高，而且他生性善良，从来都没有研究过毒术，在那些人的围攻之下，很快就战死了，或者说，他们让我以为师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