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苌不知道开了多久，才终于隐约瞧见了堡垒的光。
    开进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在等候。
    沈天苌才刚将车停好，车门也被车外的人拉开。
    陆之汣迅速被扛了进去。
    沈天苌下了车，脚步有些虚浮。
    于傲站在她的旁边：“夫人，您没事吧？”
    沈天苌摇头：“我没事，陆之汣中枪了。”
    于傲垂下眸：“嗯，他们已经带着家主去进行救治了。”
    沈天苌不语，只朝着大门走去。
    她低着头，看见一条红色的血滴线从车门处一直延伸至大门深处。
    她顺着那条线一直走，走上二楼，最终停在了医务室门口。
    组织内配备有专门的医生，成员受伤的时间也时有发生，所以大家处理得还算从容。
    沈天苌坐在医务室门口，看着医务室紧闭的门，忽然张口轻声问一旁的于傲：“于傲，你们在基地的时候，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于傲面色冷峻：“训练，任务。”
    最开始的时候，是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后来，是一件又一件不许失败的任务。
    沈天苌抓着衣角：“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于傲淡淡摇头：“夫人，我们这些人，其实早就不像是人了，比起正常的人，我们更像是只能生活在黑夜中的怪物。”
    沈天苌看着回廊上站在的黑衣人，他们都一动不动的站着，就仿佛像是没有生气的雕像。
    她一直在刻意忽略，陆之汣，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现在这里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听陆之汣的？”
    “是的，家主现在反抗派的唯一领袖。”
    沈天苌抬眸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和别人一样叫他Simon大人？”
    于傲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很轻的弧度，沈天苌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在笑。
    “因为家主和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于傲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家主不像我们，我们的这里只装着任务和杀戮，但是家主这里还有一个人，就是夫人你。”
    于傲说完，又转过头来看着沈天苌：“夫人，家主一直都念着你，很多很多年了。”
    于傲的语气，就好像只是在认真的陈述一件事实。
    却让沈天苌压住心口的难受，再一次确认：“即便是Simon的时候，他也记得我吗？”
    于傲轻点着头：“嗯，无论是Simon还是陆之汣。”
    【陆之汣那个傻×就是想着找你才没被彻底洗脑啊……】
    【如果我没死的话，能不能像爱陆之汣那样，爱一下Simon？】
    沈天苌再也压不住心里的难受，喉间的酸涩全部都化成眼泪，迅速聚满了她的的眼眶。
    她再也忍不住，起身跑了出去。
    她跑到回廊的尽头，找到一个空房间迅速推门而进。
    黑暗的房间中，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哭泣。
    半小时后，医务室的门被打开，医生拖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
    盘子中放着三颗弹头。
    左臂中弹两颗，右腿中弹一颗。
    医生还算轻松：“还好，没伤着要紧的地方，不过能把Simon大人伤成这样，看来对方人数不少。”
    于傲扫了一眼那几颗弹头，轻声应了一句。
    医生拿着盘子，往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于傲：“傲，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今晚的情况，很明显四周都已经都是保守派的人，再等下先去，他们迟早会暴露。
    “等Simon大人决定。”
    医生点了头，转过身，刚好看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沈天苌。
    他一脸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身下了楼。
    沈天苌红着眼睛走到于傲跟前。
    “夫人放心，家主没有伤着要害，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沈天苌“嗯”了一声：“那我进去看看他。”
    “好，夫人请便。”
    沈天苌走上前推门而进。
    房间里，陆之汣正闭着眼躺在一张医护床上，他的上衣已经被脱下，左手臂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缠着了好几圈的纱布。
    沈天苌走得近了，才注意到他的右小腿上也如出一辙的缠着纱布。
    明明就是手脚都中了弹，却还说什么只是被子弹擦破了点皮。
    沈天苌深吸一口气，坐到床边，他右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手掌的每一条纹路里，都嵌着深红色的血渍。
    沈天苌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才刚碰到他的指尖。
    躺在牀上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他将右手往里收了收。
    “太脏了。”
    沈天苌站起来，两手一把将他的手死死抓住：“脏不脏，我说了才算。”
    陆之汣眉心皱起：“沈天苌。”
    沈天苌抱着他的手：“陆之汣，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陆之汣看着她，眼底一瞬间有些波动。
    沈天苌低着头：“可是……如果我说我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你会不会怪我？”
    沈天苌想陆之汣一定是那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她才会像是忘了自己的父母一样，忘了他。
    “我记得就好了。”
    沈天苌抬头看着他，泪眼婆娑的笑了一下。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早就喜欢我了，还故意让我先表白，还故意让我先求婚，还故意让我主动……”
    陆之汣眸色深沉：“嗯，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连一次我爱你都没跟我说过？！”沈天苌忽然厉声问道。
    那句话，她在耳城的时候，就很想很想听他说了。
    房间里，忽然安静。
    沈天苌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就好像要寻求一个答案一样，毫不掩饰的与他直视。
    良久。
    “沈天苌。”男人终于张口。
    “陆之汣很爱你。”
    “那Simon呢？”沈天苌继续追问。
    陆之汣看着她，眸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他终于毫无隐瞒，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沈天苌，我爱你……很久了。”
    也许从他和她重逢的那一刻，从他决定把信仰变成爱情的那一刻，他也终于给自己黑暗的数十年，找到了真正的出口。
    他人生的全部，除了黑夜与冰冷，还有一个沈天苌。
    好像爱沈天苌这件事，成为了他数次掉入深渊时，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
    在每一个残酷的日夜，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拖出地狱。
    所以，他才想要变成了那个陆之汣，变成那个完美的足以和她匹配的陆之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