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你。”陆之柒说着便要蹲下身来背沈天苌，他没忘记她脚崴了。
    沈天苌却拦住他：“不用，我可以。”
    陆之柒看着她：“好，实在坚持不了就跟我说。”
    沈天苌狠咬着牙关：“嗯。”
    三个人又继续借着月色行，朝着山谷最外围的边界而去。
    树林里长着很多锋利的植物，沈天苌因为身高最矮，所以没多久脸上便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脸上的疼痛和脚上疼痛让她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因为只有冲出最外围的边界，陆之汣才会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砰——砰——”
    压抑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两声枪响。
    很明显，基地的人追过来了。
    但现在夜色太暗了，虽然有月光，但在植物茂密的山林里，目标实在难以锁定。
    三个人听见枪声，只能先蹲在原地暂时不动。
    黑衣人拿出身上的追踪显示器。
    陆之柒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怎么又只有一辆车在我们附近了？另外两辆呢？”
    黑衣人沉思了片刻：“看方位，因为是去支援东南方向入口了。”
    沈天苌默然。
    她知道，陆之汣来了。
    她从东北方向走，他便从从最远的东南方吸引火力。
    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更多的逃生的机会，也像是某种特意给她传递的信号，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生气。
    几个人安静了半晌，没再听到周围有异动，才又重新起了身摸索着继续朝山下走。
    一刻钟后，几个人穿过树林，来到一条河的岸边。
    因为是雨季，所以水流有些湍急，水声也很大，但其实河水并不深。
    “过了这条河之后，再穿过前面那一片沼泽地，便超出了欧文的监控范围。”黑衣人开口。
    陆之柒点头，转头看着沈天苌，此时没了树林的遮挡，视线也变得清晰。
    陆之柒终于发现，沈天苌原本洁白无瑕的脸上，被植物割出的一道道血痕。
    陆之柒心头发紧：“你的脸怎么回事？！”
    沈天苌用手抹了一下脸，被滑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
    “应该是被植物的叶子割伤的，不疼的。”
    陆之柒脸色阴沉，没再说半个字。
    沈天苌知道陆之柒一直在忍耐她今天晚上的所有的行为，甚至让他觉得不可理喻。
    她理解陆之柒的生气，她也理解陆之汣的生气，但是她绝对不会后悔。
    “七哥，你背我过河吧。”沈天苌软声道。
    陆之柒转过身朝她蹲下。
    沈天苌走上前去，趴在他背上。
    陆之柒将她背了起来，因为双脚忽然离了地，集中在脚上的力骤然被抽走，脚踝处的疼痛也变得更加尖锐。
    沈天苌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陆之柒身体一顿：“又怎么了？！”
    沈天苌咬着唇：“没事，赶紧走吧。”
    陆之柒背着沈天苌，黑衣人跟在身后。
    两个人动作迅速，毫不犹豫的下了河。
    虽然河水不深，但是也几乎没过了陆之柒的大腿。
    加上河底滑石很多，所以过河的速度也很慢。
    “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又开始响起，身边随即也响起子弹入水的声音。
    “Fuck！”
    陆之柒终于骂了一句，什么时候追上来不行，偏偏这个时候。
    他们正好站在河中央，什么掩护都没有！
    “七少，赶紧走！”黑衣人说了一句，迅速挡在他们身后做掩护，转身朝着后面开了几枪。
    陆之柒咬着牙，拼命加快了脚步。
    伴随着纷乱的枪声，陆之柒终于上了岸。
    上了岸之后，陆之柒头也不回，背着沈天苌直接就冲进了岸边的沼泽地。
    “七哥，你知道那个黑衣人他叫什么名字吗？”沈天苌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陆之柒依然在狂奔，什么时候还有心情问这个。
    “班诺。”陆之柒喘着气。
    “班诺……七哥，班诺他没能过河。”
    沈天苌说着，一个泪珠滚落了出来。
    上岸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班诺还站在河中央，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他，便看见他直直倒了下去……
    陆之柒身体有些僵硬：“也可能是别的地方中弹……”
    一句话，陆之柒没说全。
    连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的理由，又怎么能安慰被人。
    “所以，沈天苌，你给我好好活着！”陆之柒狠狠地说了一句。
    沈天苌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不，七哥……我要你和陆之汣，都好好活着……”
    陆之柒眉心忽皱，正想要开口问，身后的枪声又开始响起。
    陆之柒只能一只手固定住沈天苌，一只手拿着手枪迅速转身朝身后射击几枪。
    陆之柒的枪法其实很好，都是这几年跟基地的人训练出来的。
    所以很快，跟上来的几个人反而被陆之柒压制住，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冒进射击以暴露自己的方位。
    终于，陆之柒看了沼泽地的边缘，他心中狂喜，几乎像是发了狂一样，卯足力气冲向岸边。
    身后的黑衣人见他们即将出了控制圈，也完全不管不顾开始疯狂的扫射。
    “砰——砰——砰——”
    一通枪声中，陆之柒敏锐地听到了三声不一样的枪响。
    枪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代表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三个人，也全部被击毙。
    陆之柒猛地抬头，终于看到沼泽地岸边不远处，出现的几个身影。
    他不用看得清楚都能认得出来，其中的一个，是和他有着相似的面孔，却又完全不同的人。
    陆之柒终于彻底松了下来：“沈天苌，小汣来了！”
    沈天苌抬眸看着那个男人走过来的方向，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她看着他，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笑。
    陆之柒终于从沼泽地走了出来。
    他停下脚步，背着沈天苌弯着腰站在原地猛地喘了几口气。
    远处的人很快走近。
    除了陆之汣，竟然还有风亦珩和顾言玦。
    陆之柒背着沈天苌走了过去。
    顾言玦看着陆之柒，装作一脸惋惜：“哎，七哥，你又少给了我一个替你收尸的机会。”
    “嘴少毒一点，也不会被颜小姐甩了。”
    好像被戳中痛处一样，顾言玦脸色立刻变了：“谁被她甩了？！你会不会说话？”
    陆之柒呵呵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他蹲下来，先将沈天苌放了下来。
    沈天苌站在地上，也没说话，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陆之汣。
    两个人彼此对视，却未发一言。
    好像现在除了他们两个，另外三个人都不存在了一样。
    顾言玦正想出声吐槽，却听风亦珩说了一句：“陆之柒，你的手受伤了？”
    顾言玦转眸，才看见陆之柒手臂衣服袖子的颜色有些不正常，他将手中的照明灯照过去。
    陆之柒原本浅蓝色的衬衫袖子，已经被染成了深蓝色。
    那是……被血染过的颜色。
    陆之柒看着自己的手臂，愣愣地开口：“我根本没有被打中。”
    下一秒，陆之汣的眼神骤然变了。
    他一个跨步，直接将沈天苌搂在怀里。
    然后，几个人才发现，沈天苌的背后，防弹衣已经炸开了好多个窟窿。
    而鲜血，正从其中的几个窟窿里流出来。
    那一瞬间，陆之柒明白了，沈天苌为什么要跟他说她要他和陆之汣好好活着。
    分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中枪了，用了她的后背，替他挡了所有子弹……
    沈天苌彻底软倒在陆之汣怀里。
    陆之汣抱着他，从手臂到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沈天苌仰头看着他的脸，天上的那轮明月似乎就挂在他的身后。
    她忽然就想到，好多好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光明净的夜晚。
    她第一次看到了，那张好看到不真实的面孔。
    分明和面前这个人，就是同一个人。
    他对她说，我叫小汣。
    可是，她却听成了，小姐姐。
    对不起。
    我到了今天，才能保护你这一次。
    陆之汣。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
    我多么希望。
    你别再遇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