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终究是霍起云先忍不住，他抬头看向沈心慈漠然的没有任何爱意的脸，虽然心痛无比，却还是强装镇定的开口，压低了声线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等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但是现在——”
    他说罢，又看了眼顾华城，有些酸溜溜的说：“你先跟我回去。”
    说完，他伸出手来，试图牵着沈心慈，然而，面对男人的温情，沈心慈却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原本只是后退一小步，可因为先前她已经靠近顾华城站到顾华城身边的缘故，这一后退，她直接就被绊了一下，没站稳一下子就跌到了顾华城的怀里面。
    沈心慈惊呼了一声，而顾华城的唇角却微微翘了起来，顺势一手搂住了她的腰，轻声道：“没事儿吧？”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温柔，而且他搂着她的手故意就不肯放开，见鬼的是，沈心慈也没有挣扎的打算，仿佛这事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一时间，他们两人在霍起云的面前亲密相依，霍起云眼睛都被刺得生痛，他眼角跳了跳，脸色也彻底的沉了下来。
    “小慈，你先过来。”他迈着长腿快步走近，试图将沈心慈从顾华城的怀里扯出来，然而，顾华城却不但不放手，反而还搂着沈心慈一块儿后退，毫不退缩的冷锐目光落在了霍起云的脸上，冷声问：“霍总，小慈不愿跟你回去，你还要强求她不成？”
    以往，顾华城都是极其克制的，就算惦记沈心慈，甚至是念念不忘，可面对着这个从来就不肯对自己打开心扉，甚至连做朋友都是自己死乞白赖求来的女人，顾华城当然非常的注意。
    未经允许，他从来都只是叫她的大名沈心慈，但现在，情况紧急，他连她的腰都搂了，一句小名又算得了什么？
    顾华城存了故意刺激霍起云的心思，而关于沈心慈的事，霍起云果然也经不得刺激，他看向顾华城的眼睛里几乎都燃烧着两团火，恨不得立刻就将他燃烧殆尽，一边死死的瞪着他，一边问：“强求？你不放开她，怎知是我强求，还是你自欺欺人？”
    霍起云却没想，他话音刚落，沈心慈的唇侧却也弯了一下，冷冷的盯着他，率先开口：“我看，自欺欺人的是你才对吧！”
    说罢，她依偎在顾华城的怀里，猛然的摇了摇头，沉声道：“霍起云，就当我求你了，事实都已经破碎成这样，就没有复原的可能，你也不要再如此的自欺欺人了，好吗？离婚，放手，让我走，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吗？”
    她的眼神，冷得如同冰川一样，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寒幽幽的。
    重新开始，他的心都已经在这儿了，他生命存在的意义也都在这里了，他还要去哪里再重新开始？
    霍起云心里苦楚得很，当看向沈心慈那张漠然的脸时，他竭力的攥紧拳头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沁出来，可他的嗓子却难免的有些哽咽，沙哑：“你——你真的想清楚了？永远都不会再给我机会了？无论我如何做，你都不可能再给我弥补你的机会？不可能再允许我留在你身边了？”
    他哑着嗓子，眼角闪烁着碎光，英俊的脸在这夜晚的街灯下显得更加的可怜兮兮，可他却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自在。
    为了获取原谅，他早已将自己的自尊揉碎了，所以，此刻哪怕说出这么多不符合身份的话，哪怕心痛甚至是流泪，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他的真情流露，在沈心慈看来，却只是委曲求全的虚伪。
    一看到这个男人表露出悲伤的一面，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从前男人对自己的隐瞒。
    她明明给过他很多次机会，给过他很多次坦诚的机会啊，可直到她发现真相，他都瞒得严严实实的，从来都不肯透露分毫，把她当傻子糊弄啊！
    “我以为我早就说得很清楚了。”沈心慈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霍起云满腔的话语，在沈心慈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被质问得几乎有些哑口无言。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深深的望着她，漆黑的眼底是无限的痛色。
    当他看向她的时候，他知道她的心不如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冷硬，可是——
    强忍着痛，霍起云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几乎咬得嘎吱响：“小慈——”
    “够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没等他说完这句话，沈心慈就毫不留情的打断。
    她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扬着脸，一字一句，冷声道：“霍起云，如果你没有听清楚的话，那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可能原谅你，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你的任何表演对我来说都觉得虚伪，我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所以，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离婚，放我走，否则，我不会被你感动，反而只会越来越厌恶你，懂吗？”
    说罢，像是还嫌不够似的，她接着又补充道：“至于离婚后，你也别打着破镜重圆的主意，我想离开，只想永远的离开你在的城市，我想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哪怕我过得不行也好，做什么也好，甚至是讨饭也好，我都觉得开心，摆脱你我就开心了，你明白吗？”
    说完这些，不顾霍起云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沈心慈一眼都不肯多看，转身大步的离开。
    她迈着步子，走得飞快，直到进到公寓里面，到了霍起云看不到的地方，她强忍着的泪水，才在这一瞬间如数的落了下来。
    她抱着胳膊，虚软的身子沿着冰冷的墙壁不住的滑落，几乎跌坐到了地上，她的身体同时也难忍的颤抖了起来。
    煎熬，是的，她很煎熬。
    这些赌气的绝情的话，每对霍起云说一句，她的心就更伤一分。
    可是，那又能如何？除了这样做，除了彻底打消霍起云的念头，促使他放手，她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若有一线原谅他的生机，她早就说服自己了——
    沈心慈枯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胳膊，呜呜的哭着。
    而公寓的外面，霍起云和顾华城，两个同样优秀，怀揣着同样心思与目的的男人，却再一次的对峙着。
    褪去了当初刚回国时候的那点书生气，如今的顾华城早已长成了一副精明的商人模样，虽然对于驰骋多年杀伐果断的霍起云来说还差了点煞气，但也弱不到哪里去了。
    顾华城高大的身子伫立着，决绝的站在原地，目光犀利的望着霍起云：“霍总，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小慈明明不爱你了，恨你了，甚至是厌恶你了害怕你了，你一再的纠缠，有意思吗？她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重见光明，过上想要的新生活，你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为你犯下的错误负责，放手，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男人？他怎么不男人了？霍起云神色很冷，却还是强压着怒气：“顾总，我提醒你，不该你插手的事，就不要过多过问！”
    “怎么不该我插手了？我帮助我的朋友，帮助我真心喜爱的女人，有什么不对？”顾华城唇角扬起了一抹戏虞的笑意，眼波里流转着讽刺，冷声道：“小慈如今最需要的，是我，而不是你，霍总，我劝你，如果你真心爱她的话，还是按她说的那么做，爽快点，放她走吧！”
    爽快点，放她走吧！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可对于霍起云来说，却无异于比割肉喝血还要痛。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霍地扬起拳头：“顾华城，我也劝你，我们夫妻间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少说两句！”
    “砰！”回答他的，却是拳头到肉的声音，顾华城英俊的脸狰狞了起来，一边疯狂的发泄着怒意，一边尖声道：“我早就想揍你了！霍起云我告诉你，我早就想揍你了！”
    霍起云终于被激怒，浑身的怒火也瞬间被点燃，他扯了领带丢在一旁，不甘示弱的一拳回了过去：“那行，就以男人的方式解决吧！”
    “如你所愿！”顾华城满心的雀跃。
    一时间，两人你一拳，我一脚，两具高大的身子缠在了一起，你来我往，互相招呼，不分你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夜色也越来越暗了，两人还是互相纠缠着，没有谁先倒下，也都不肯停手，不肯认输，仿佛先倒下的那个就会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就会输了尊严又输了爱情一样。
    良久，到最后，还是顾华城先理智回笼过来。
    狠狠砸了霍起云一拳之后，他快速的退后一步，退到较为安全的距离，目光阴冷的盯着霍起云阴鸷的脸，沉声道：“你觉得我们这样下去，有意思吗？”
    “少废话！”霍起云龇着牙，他把对沈心慈的绝望如数的发泄在了顾华城的身上。
    “不要了，不要再打下去了！”顾华城摆手，一边后退，一边冷冷的瞧着霍起云，说：“行了，你对小慈的心思，我都知道了，可小慈恨你，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所以你这么恨我，这是没用的！”
    他朝楼上无数亮着灯的房间看了一眼，再去瞧霍起云时，眼神有些许的无奈：“我只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很喜欢小慈，从前你对她好，我就忍了，但现在，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
    说罢，不管霍起云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快步的离开。
    目送着顾华城大步离开的背影，霍起云有些心酸，也有些茫然。
    他也知道他做得不对，这全世界，恐怕除了自己的母亲，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可是那又如何？做错了就一定要以失去为代价吗？就不能弥补吗？一定要放她走，才是最大的成全吗？
    霍起云拧着眉，踌躇了好半响，最终还是下不了放弃她的决心。
    深吸了一口气，他迈开了脚步，快步往公寓楼的方向走过去。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谈谈，最后再一次谈谈，哪怕失败，也一定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决心。
    然而，霍起云却没想，当他刚进公寓楼，还未来得及上去时，却看到电梯口一处蜷缩着的颤抖着的身影。
    霍起云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好像撞了无数次南墙，却终于看到了一点点曙光一样。
    他青灰色的脸，在看清她的那一霎那，终于再次的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