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家的路短暂又漫长,期间夏露一直没说话,脑袋里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小柔尽职尽责地送夏露到门口,目光中透着对俩人的尊敬和同情,说:“二位进门后,我会按照戚先生的要求布置好结界,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夏露点点头,对她说:“麻烦你了,小柔姐。”
“不客气。”小柔挥了挥手,依旧报以甜美的微笑,“贺先生是我见过的最痴情的妖怪,夏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类,一切都会逢凶化吉的,祝你们幸福!”
门关上了,淡蓝的结界光芒从窗外升腾而起,如水波荡漾开的纹理,紧接着又化作透明消失,仿佛一切还和过去的平静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夏露知道,一切都变了。
吧嗒一声细响,贺狰按亮了门口和客厅的灯,柔和的暖光倾泻,点亮了茶几上插着的一支盛放的粉樱。
灯光一打,贺狰才发现夏露的眼里水光泛滥,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般。可她没有哭,只是呆呆的在门口站了很久,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刚才还冷冽强势的贺狰莫名忐忑。
过了大概有两分钟,夏露才像是回过神来般似的有了动作,鞋帽都没来得及脱,搭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迟缓了上了二楼,推门走进自己的卧房。贺狰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静,又怕越描越黑,索性也跟着上了楼,站在卧房门口密切关注夏露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只有薄薄的一层月光洒在飘窗上,连灯也没开,深蓝的朦胧夜色中,夏露正弯腰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着什么。贺狰帮她按亮了壁灯,皱着眉的样子显出几分焦躁不安,小心问道:“夏露,为什么不说话了?”
话音未落,他怔住了。
灯光下,夏露的头发从耳后垂落,遮住了侧脸,看不清她这一刻的神情。可却有一颗晶莹的水珠划过,在她鼻尖停留了一秒,最后吧嗒一声溅在梳妆台上,也沉沉地落在了贺狰的心坎上。
“夏露,你……”看到那一滴泪,贺狰一下就慌乱了,连站姿都显得不自在,喉头一阵阵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为什么夏露不开灯了,因为夜色是最好的保护,可以掩盖悲伤与泪水。
夏露抬袖擦了擦脸,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平静,除了眼睛还有些红外,再也看不出丝毫悲伤软弱的迹象。她从抽屉里翻出棉签、药水和创可贴,示意贺狰坐到床沿。然后,她将药水、棉签整齐地放在一旁,拉起贺狰的手看了看,说:“我给你清理一下。”
手背上被碎石划开的伤痕不深,已经开始止血愈合,只残留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和些许灰渍。即便贺狰失了力量,伤口愈合的速度依旧快于常人,夏露紧绷的弦才稍稍松懈下来。
贺狰有些不自然地抽了抽手,说:“睡一晚就好了。”
夏露却不肯松手,按着他的手背机械地清理了污渍和伤口,贴上创口贴,这才抬头看他,问道:“疼吗?”
“不疼。”贺狰几乎立刻回答。
“是不是因为我平时不会撒娇不会说情话,你就觉得无论怎么折腾自己的身体,我都不会心疼?”夏露艰涩地吞咽一番,竭力保持平稳的声线问,“为什么要瞒着我?”
贺狰不愿再纠结这个话题,扭过头皱眉道:“我已经说过原因了,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跳不过的不是这个话题,而是我心里的坎。”夏露垂下眼睑,嘴角的弧度有些无奈,“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想,贺狰愣了一愣,才疾声说:“别这么说你自己!”
夏露被他吼得一怔。贺狰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急了,深吸一口气放缓些,补充道:“你很好,将我从黑暗里拉出来站到了阳光下,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给了我很多。”
他垂首,用贴着创可贴、也带着黑皮筋的那只手抚摸她的鬓发,虔诚地吻着她的额头说:“前天晚上,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个晚上。”
低哑的嗓音回荡在自己耳边,夏露感觉手脚失去的温度又渐渐回归。她鼻根一酸,问出了横亘在心头很久的问题:“可是以后的路,你要怎么走呢?看着那些曾经比你弱的妖怪可以轻而易举地凌驾在你头上时,你会怎么想?”
回想初见之时,贺狰那么地桀骜又骄傲,怎么会允许自己从王座上跌落,变得像一个人类一样弱小平凡?
他可是叱咤风云的妖兽狰啊!
贺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以前没有妖丹时,我能打败穷奇坐上万妖首领的位置,以后也能。共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在做最后的决定时,他或许有过犹疑,却从未后悔。
夏露知道贺狰是在安慰她。
戚流云说过,一旦共生的施术者是个普通人,那么被施术者的能力也会和施术者持平——基本也成了个普通人。贺狰即便重新开始修炼,也不一定能达到以前境界,虽说理论上,除了他自己的角炼化的锐器,没有别的东西能杀死他……
想到这,夏露心中一紧,抬手摸摸了吊坠,再顺着坠子去解长生绳。
贺狰将结系得很紧,她额头上忙出了一层细汗才勉强将绳结解开,黑色的小坠子顺着绳子滑下,落在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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