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泊舟点点头,“已经找梁老的律师调查过了,梁老没有留东西给阿月,梁老去世之后,阿月跟梁家不会再有半点瓜葛牵扯,阿月的母亲也没有机会让她难受。”
卡蜜尔这才松了一口气,算是能够正眼看蒋泊舟,“好吧,那我放心了。”
卡蜜尔说完,朝蒋泊舟摆摆手,似是示意他可以跪安退下,转身朝酒店房门那边走去。蒋泊舟自然识趣,点点头连忙快步走向电梯,直接下楼。
梁月开门看见卡蜜尔时,一瞬还愣住,等看清楚是卡蜜尔,登时就红了眼扑进卡蜜尔怀里。
卡蜜尔心都软了,搂着梁月,手不住在她背上拍,柔声哄着。
梁月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卡蜜尔,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你怎么来了呀?”
卡蜜尔笑着捧着梁月的脸颊,用拇指揩去她脸上泪痕,“想你了,就过来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我过来中国陪你吗?”
梁月刚想问卡蜜尔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卡蜜尔却拉起她的手侧身走进房间里,说:“你住的这家酒店安保可真好,我在前台跟她们解释了好久,把我跟你去旅游的照片都翻了个遍,她们才告诉我你的房间号。”
梁月把房间门合上,“是蒋泊舟告诉你的,让你来的,是吗?是外公他……”
卡蜜尔没有将借口再继续编织,走到梁月跟前把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你外公现在还好,不用担心。不过,确实是蒋把事情告诉我,让我过来的。”
梁月一颗心提起又往下放,终究放不到底,听着卡蜜尔说话,茫然点点头。
“别这样。”卡蜜尔的手将梁月的手揉捏,“老先生疼爱你,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梁月眨眨眼睛将眼泪收住,“我只是,只是……没有办法去看他最后一眼。我也知道,这些年他身体确实不太好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被梁佩华隔绝在外,所有信息都只能从聂行口中得知,前几天还能天天有一两个小时去医院探望梁剑津,虽然是看着老人家从重症病房出来又进去,可至少能够看一眼。可如今这两天,不管她怎么问,聂行都说不方便带她去了。
若是连梁佩华都天天陪在梁剑津身边,只能是凶多吉少。
卡蜜尔将嘴唇抿抿,安慰她说:“老先生也不会希望你现在去看他,对不对?”
梁月沉默许久,还是只点点头,“外公最不想看见我跟我妈吵架。”
“不是的。”卡蜜尔伸手将梁月耳边发丝安抚,“是不想看见你被欺负。是老人家想保护你。别让老人家到最后都担心,嗯?”
梁月眼泪再也忍不住,只伏在卡蜜尔肩头轻轻啜泣。
……
即便卡蜜尔把梁月吃惯了的褪黑素带过来,甚至在安睡前将半片安定融进牛奶里给她,这一夜梁月仍旧是难以睡得安稳。
梦里忽然出现无边迷宫,像是爱丽丝所困的迷蒙幻境,只她孤身一人,闯了出来,一头栽进回忆里,却是熟悉的彭大校园,夏日瓜果混着青草香,她却一栋一栋楼地找,一间一间课室地找。
偌大校园空旷,怎么找也找不到一个人。
忽地一扇门打开,梁剑津站在三尺讲台上,身后板书字体飘逸如游龙惊鸿,梁剑津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尚且没有一根白发,金丝边框眼镜边上,眼角皱纹随着他笑容加深。
梁剑津将手中课本与粉笔都丢下,屈膝弯下腰来,带着白色粉末的手捏着西装裤膝头一褶,缓缓蹲下身来,朝她张开双臂。
“来,囡囡来。”
梁月往前走,往梁剑津走,扑身往前,撞入温热怀抱里。
清醒却忽地如潮水涌进来,将梦境尽数撞碎。
“露娜,露娜?”
梦中的怀抱消失了,现实中却还有一双温柔手臂,将梁月抱住。
梁月抬头,看见卡蜜尔的柔和下颌线,“卡蜜尔?”
卡蜜尔伸手在梁月额头处一摸,只满手都是汗,“别怕,我在这里,只是你做噩梦了。别怕。”
卡蜜尔下巴往梁月头顶一抵,轻轻哼歌哄她。同一首歌,从当年梁月到法国之后,每一回她半夜噩梦醒来,都是卡蜜尔哼这首歌哄她。
“卡蜜尔?”梁月伸手握住卡蜜尔的手背,
卡蜜尔的呼吸落在梁月头顶,轻轻柔柔地回应她一声,“嗯?怎么了?”
“是不是,是不是外公走了?我梦见他了。”
卡蜜尔没回答,将歌哼完,手还拍着梁月的背,一下一下,轻轻地,叫梁月都觉得如堕入天鹅绒之中,睡意慢慢往上涌,将她包裹住。
“露娜,他很爱你。你爱的人,都很爱你。”
……
梁剑津的讣告在天亮之前就在圈内传遍了,遗体追悼会在定海,两日后。第三日便回彭城下葬。
梁月所知,几乎不需要蒋泊舟通过聂行来告诉她,所有都可以从网上来。
梁剑津一生桃李满天下,多少关系网依托着他建立,他自己却最是清高,最厌倦迎来送往,半分看不惯自己一对子女的为人处世。临到终了,也没能满足自己所愿,遗体追悼会开得宏大,葬礼更称不上半分简朴。从前的门生都聚集,明着是悼念,却也是红白喜事无分别,都是交际一场。
车载着卡蜜尔与梁月,已经到了机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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