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笑容转淡:“但是,也许我这样说不太合适,可她才上高中一个星期,和你儿子相处一个星期,俩人就开始早恋,还在我们住的小区外公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让小区里的人都看到了,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她年纪小不知道,这种事,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总归是有妨碍的。我一个做母亲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学好,希望你能体谅,约束一下你家的孩子,让他和我们家之韵保持距离。”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陆之韵跟孟飞白厮混学坏了。
陆之韵在隔壁听到,单手撑着下巴,垂着眼,抿了抿唇,脸上闪过几许不自然,伸手握住孟飞白的手,同他十指相扣,低声说:“我并不觉得和你在一起是变坏了。”
孟飞白低垂了眉睫,直视着陆之韵告诉她:“我知道。”
陆之韵点点头,脑袋有些昏昏的,仿佛轻微中暑的症状,又或者是因眼下的局面不适。
她没再说话,心头却有一种无奈的情绪。
隔壁的,和她本来的世界中的温女士也没什么两样。她知道的,温女士就是这样的,而她从前,一直从小乖到大,也有是要避开温女士这种行径带来的尴尬境地的意思。
孟飞白握紧了她的手,凑到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没事 ,我妈能应付。”
陆之韵到底有些难为情,不论面对这种情况的是二十七岁的她还是十五岁的她,都会难为情。
可她愿意相信孟飞白。
因此,她微微叹了口气,并未去隔壁阻止温女士,也没有出声。
温女士伸手在背心揉了一下,又端起咖啡杯轻抿,等待着薛曼青的回答。她并没有给这次会面预留多少时间,原本就是打算速战速决,迅速解决了陆之韵的事,就好去咨询中心加班。
今天上午,她有一个例会要参加,有一台采访,还有一篇学术论文要润色投稿,下午还有几个病人要见。
心力交瘁,但事情总是一项又一项地等待她去解决,她也只能强撑着,争取效率最大化。她知道对方肯定会被她的话激怒,会反驳,而她将一一驳回,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件事。对方必将因为她颇具羞辱性的语言而盛怒,从而为了“不争馒头争口气”约束自家孩子,不让他和陆之韵往来,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但。
今天,温女士不知道的是,今天她注定不可能成功。
陆之韵也不知道,她只是在等,在看,假如事情朝曾经的她最害怕的方向发展,又能怎么样,是否就真的是她无法承受的。
薛曼青不曾拖泥带水。
等温女士说完,她便敛了笑容,淡淡地说:“你女儿很优秀,我儿子也不差。我并不认为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有好感、接触异性是一件坏事,当然,我十分尊重你的教育观念,也要同你分享一下我的观念。”
薛曼青背脊挺得笔直,和她线条优美的肩颈、下颌形成流畅利落又漂亮的弧度。她甚至没有表现出半分攻击性,只像是话家常一般随口闲聊:“我和飞白的爸爸,我们都是十分讲究人情的。
说起来也请别见笑,我们虽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也认识几个人。
恰巧我有个朋友说话很有分量,尤其有个叫吴优的胖子,格外听他的话。
恰巧,我还有个朋友,在置业局说话也有些分量。
你知道的,现在地球人□□炸,住房面积又小,全球限购,但凡家庭成员名下有房的,都不得购买第二套房,就算买了老房子买新房,在普遍租房难的情况,又得摇号等,房源这么紧张,前面又有插队的,等个十年八年都不是没可能。大家不愿意卖房后没地方住,只能继续住老房子。以至于很多像温医生这样有能力、工作体面的高知分子都住在老旧的居民楼。
无意冒犯,在这类地方居住的人,大部分思想上总是陈旧些,想必平日生活上大家彼此看不上,也容易产生摩擦。就算没有摩擦,人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总是不好受的。我这个朋友,恰恰能在规则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朋友插个队,让人在卖房之后就能迅速买上房子。
要是飞白有了对象,我们并不愿意干涉他,我们只会教他什么是尊重、什么是担当,告诉他什么是健康的恋爱观,绝不会令他做出伤害别人家女孩儿的事。同时,要是他的对象家里有什么困难,基于对方极有可能是未来的亲家,我和飞白的爸爸都是十分乐意帮忙的。”
薛曼青说完,又端起咖啡喝了两口润嗓子。
温女士靠在沙发背上,脸上的笑容已彻底散去——吴优是她所在的咨询中心的创始人,她能否升高级合伙人,吴优的立场很重要;闲暇之余,她也确实在寻求卖房之后能迅速买到房的法子,想带陆之韵离开这个小区。
她沉默着,从最初听到“吴优”二字时的屈辱,到对方说完话后的动摇,都令她不肯轻易开口说话。
她的自尊不允许。
迫切需要改变的生活条件不允许。
那压力山大令人头秃的现实不允许。
而这时,恰到好处的几秒沉默过去,薛曼青微笑着问:“温医生怎么看?”
温女士颔首,看着小巧的白瓷杯里漂浮着的奶泡,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摸出一只细长的女士香烟点上,吸了两口。
鼻翼间逸出的白雾袅袅弥散,她垂了睫,店中又奏起一首新的钢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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