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她真是个冷漠的人，所以此刻，也能像个冷漠的外人那样，冷漠的看着那段记忆。
    一个人，慢慢长大，每一次的抉择，都是命运的岔路口。
    就是这样不断的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岔路口，所以才造就了她如今的人生轨迹。
    “姐姐……”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柳云裳身子一顿，转头，却见身后正站着一个小男孩。
    是华夏大陆的人。
    头发乱糟糟的，小脸也抹的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可眼睛又黑又亮。
    看到柳云裳看过来，小男孩有些紧张。
    他偏头向远处看了一眼。
    柳云裳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站在远处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应是小男孩的父亲。
    那人冲小男孩点了点头，小男孩这才又鼓起勇气，看向柳云裳道：“姐姐，这个……给你。”
    他摊开掌心，掌心里放着一个圆圆的玻璃球。
    柳云裳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小男孩老实道：“这是我们逃出来后，留在我身上唯一喜欢的东西了，这是玻璃球，送给你。”
    柳云裳道：“为何要送我？”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也红彤彤的，“我……想讨好你。”
    柳云裳：“……”
    “我们很弱，可是你很强大，如果我讨好了你，也许我和爸爸就不会那么快的死掉了。”
    这个年纪，原本是不会懂得死亡的含义的。
    可是，一场灾难，却让还是小孩子的他们，迅速的成长起来。
    柳云裳站起身看着他道：“怕死吗？”
    “有些怕。妈妈就是在我们面前，被腐尸咬了的。”小男孩抬起眼睛，看着柳云裳，“爸爸说，只有认清现实，才能活着走下去。”
    柳云裳又看了那年轻的男人一眼道：“你父亲很有觉悟。”
    “爸爸说，这些人中，有大陆最富有的商人，最具名气的大明星，最有权势的大人物，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可是面对这样的变故，只能等死……”小男孩脸颊红红，似每说一句话，都要给自己鼓足勇气，“姐姐……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柳云裳道：“那就努力活着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目的还很单纯，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报复，只是单纯的想要活着而已。
    规则漏洞修补后，大陆剩下的人，还是有继续存活的机会的，如果六道规则不会崩毁的话……
    一旦崩毁，不仅华夏，整个九州，恐怕都会陷入人间地狱。
    那时，很多人都会死吧。
    这一刻，她是有点能理解月关的话了。
    这个世界，没有了同类，没有了亲人、朋友、爱人，一个人活着，多么的孤独。
    小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可柳云裳并未再与她多说，抬步向柳锦瑟走去，走了几步，她又顿住身子，将雾雨从星河内叫了出来，“他受伤了，雾雨，你给包扎一下。”
    雾雨大眼睛转了转，旋即看向小男孩，这才看到他手臂被血湿透的布条。
    雾雨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臂，边清理伤口边道：“你的星运因为云裳姐姐改变了哦。”
    ＊
    看到柳云裳走来，柳锦瑟亦站起了身。
    她感觉到，云裳态度的突然转变，也知道，她的转变，或许目的不单纯，可她依然觉得开心。
    柳云裳在她面前站定，顿了片刻道：“近日，可有想起什么？”
    柳锦瑟身子一顿，没想到柳云裳会问起这个，犹疑了一下低声道：“想起了一些，是小时的事。云裳……”
    “那便还有恢复的可能。”柳云裳将她打断，“在九州岛，你身边都出现过什么人？”
    柳锦瑟轻声道：“醒来后，我只记得你……之后，月关也会陪我一起说话聊天，对了，还有比丘。他无法修炼，我将聚灵葫芦给了他……是有什么事吗？”
    月关，比丘……
    这两人，也是柳云裳重点怀疑的对象。
    可月关会是青帝吗？如果他是青帝，还需要集齐九帝血脉，来保护人界吗？大抵也不需要特意的给她提起，虚无黑洞的事。
    比起月关，柳云裳更怀疑比丘，当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已经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可柳云裳还是列入了考虑范围之内——沉晔！
    此前，一直跟随柳锦瑟的，是沉晔。
    昆仑之战后，沉晔虽然被荒天打入昆仑深渊，可他如果真的是青帝的话，即便坠入那昆仑深渊，也绝对死不了。
    可从实力上来看，比丘也好，沉晔也罢，显然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青帝毕竟是大帝，再怎么堕落，也不可能实力如此之差，可像大帝一般强大的存在，在人界，又不曾发现。
    柳云裳只能猜测，大帝对自己进行了某种封印，这种封印，甚至有可能还包括自己的记忆。
    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如果他知道柳女便是柳锦瑟，直接的接近，不是更能达到目的吗？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对比丘好些。”柳云裳开口。
    她的目光，与柳锦瑟的对视，平静的不起波澜。
    柳锦瑟顿了顿，脸颊却微红了些，“云裳，我未想过这些事……失去记忆后，我能记得的，也只有你一人，我也只想对你一人好……”
    柳云裳想，当初的柳锦瑟是多么的十恶不赦，可总喜欢说些体贴的话来戏弄她，现在，失去记忆的柳锦瑟，也是在戏弄她吗？
    “我需要从比丘那里证明些事，你做得到吧。”她语气并没有给她退让婉拒的可能。
    柳锦瑟身子微微滞了滞，良久抬起眼睫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柳云裳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人群道：“人心是永远填不满的黑洞，不要再轻易的用《医诀》救治他们，张弛有度，他们才会心怀感激。”
    她丢下这么句话，便走开了。
    柳锦瑟微微一怔，看向远处人群的目光，也细碎了几分。
    ＊
    一道又一道的血印被结出时，巨大的规则漏洞也渐渐的开始被血印铺满。
    漫天闪烁的血印，看起来其实有些诡异，然大陆内的肃杀之气，却开始渐渐的消散了。
    就在众人尽皆结印完毕时，月关突然的转过头来，看向比丘：“到你了。”
    比丘蓦地睁大了眼睛，往左右看了看，却见自己身旁根本本人，这才无比吃惊的指向自己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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