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并未指望还能在此找到烟雀的踪影,但不亲自来看一眼总是不能安心。
小院内黑灯瞎火,各屋门窗紧闭,水镜掸眼扫了一圈,发现每间屋子的门上都挂着锁,只得走到一旁推了推窗,不料窗户竟是从内插了窗栓,纹丝不动。
水镜并不想闹出什么大动静,但却也实在没那耐心慢慢来,手掌猛一发力,“砰”的一声硬生生将里头的窗栓推断,翻窗进了屋中。
屋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桌椅床榻书架这些不易搬动之物,其余几乎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已不见踪影。
水镜退出房中,又依次进了另外几间房,房中也都是一样,除大件家具外再无其他。
他本以为这是大銮大军所为,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像。
大军就算要掠夺,应该也只会拿走值钱之物,不至于连杂物也一并搬空。
这么想着,水镜又走到院中细细看了一圈。
从院墙院门到几间屋子的门窗都完好无损,四处不见一点狼藉,并没有强行闯入翻找过的痕迹,且每扇窗户皆是从内被插上了窗栓,每扇门还都上了锁。
水镜愈发肯定,这必然不是大銮大军所为。
如果他们真的已经饥不择食到连杂物都要洗劫一空,就更不可能在掠夺之后还细心将屋里屋外收拾整齐,锁好门窗了。
但若不是大銮所为,这番情景便更显蹊跷了。
仓皇逃命之时,周姑姑和烟雀哪里有时间将屋中物品尽数收拾带走?又怎会还有心思去锁门窗?
水镜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细想,转身出了小院,直奔天牢而去。
大銮将军裴远至死也没能从国主国后和解无移口中得到海盐精纯之术,其余将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如今解无移下落不明,他们想要得到秘术便只能从那些盐匠入手,必然会将他们关押起来严刑逼供。
水镜来此便是要找那些盐匠。
天牢门外,两侧火盆列次排开,门边一左一右两名兵士手持长枪而立。
水镜绕到墙头悄无声息落在二人身后,抬手两下将他们放倒在火盆阴影之中,闪身进入门中。
牢中狱卒并不算多,尽数围在小桌前嬉笑怒骂,水镜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已在他们叫喊出口前将他们挨个劈晕在地,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径直走向牢房深处。
狱卒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牢中顿时变得一片死寂,所有被关押在此处的囚犯不约而同地望向甬道,不消片刻便看见了从忽明忽暗的火光阴影中走出的水镜。
不出水镜所料,盐匠们果然被关押在此。他们甫一看见水镜,皆是吃了一惊。
那日望溟塔下,百姓们距离木台较远,又被突然出现的雷电和风沙惊吓,几乎没人有多余的心思往台上看,但距离木台最近的盐匠和兵士却是将台上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这个人不仅杀了裴远,带走了太子,似乎还有操纵风云雷电之力,让人不得不心生忌惮。
盐所中的盐匠总共二十四人,水镜扫视了一圈,发现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新伤,显然是用刑审问所致,但好在人数并未减少,甚至还……
多了一个?
水镜一怔,从头又数了一遍,数到中间时,目光忽然在一人脸上定住。
释酒与水镜的视线在空中相会,彼此都看清了对方面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你为何也在此处?”水镜率先开口道。
他先前也不是未曾想过释酒的下落,但却并不担心他的安危,毕竟对释酒这般记忆长存之人而言,连生死都是小事,灾祸躲得过自然最好,躲不过也无甚大碍。
众人转头,随着水镜的目光看向释酒。
“很奇怪么?”释酒懒散地摊了摊手,“我好歹也是国师,难道还不配坐这天牢?”
这若是放在以往,水镜定是会不遗余力地取笑他一番,但今日水镜实在没这心情,拔出骨剑哗啦一下斩断牢门锁链,对他道:“出来。”
释酒不紧不慢地起身走来,推开牢门,盐匠们的目光牢牢追随着他的背影,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水镜看了一眼释酒,转头对盐匠道:“宫中此刻巡卫重重,你们人数众多,我无法一并带走,但若是你们信得过我,便照我说的去做,可暂保性命无虞。”
牢房之中一片沉默,但好在水镜也并不需要他们回应,他今日来此原本便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若非意外见到释酒,他连牢门锁链也不会动。
“若再有人前来审问,你们便称海盐精纯之术共二十四道工序,分别掌握在你们二十四人手中,缺一不可。而后假意归顺大銮,但要求入京面圣亲口将秘术禀明,待你们抵达銮都,我自有办法救你们出来。”
大銮将领立功心切,必然想在班师之前就从盐匠口中审出秘术拿来邀功,如此急功近利之时,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拿他们其中一人或几人开刀杀鸡儆猴。此时声称秘术有二十四道工序缺一不可,便可使大銮投鼠忌器,不敢随意杀害他们当中任何一人。
而假意归顺则是为了拖延时间,从虞都到銮都路途遥远,为了将这些盐匠带回去面圣,回京路上这几个月必不会亏待他们,不仅不会亏待,还需小心护着,以免他们出任何岔子。
其实,无论是掌握极兵秘术的钟灵还是掌握海盐精纯之术的虞国,“秘术外泄”向来是历朝历代国主的心头大患,除皇室自己人以外,所有知晓秘术之人的下场都不会太好,不是被灭口便是被圈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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