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到他身后的陌生青年身上时,顿了顿,但脸上好歹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方琸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只手,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清浅疏离地笑了一下,“叔。”
姜槐跟尊大佛似地直挺挺坐在方琸身侧,大长腿半点不委屈地往前伸着,半点没有初次到别人家做客的生疏,一眼看去真就和方琸花钱雇着跟在身边的打手似的。
男人闷声咳了几声,这才温声道:“方琸啊,一个人在外面还住的习惯吧?”
方琸客气一笑,“住了六七年,不习惯也该习惯了。”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住了六七年了,早年也没见你问过,现在还在这边操什么心。
男人一窒,转了个话题,“唉……也怪我早年没有好好关心过你,现在想关心也没心力了……”
说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绪不定,又猛咳了好几声。
女人见状急忙给他拍了拍背,“这怎么又着急了呢?医生说的你这病要紧,赶紧缓缓。”
方琸皱眉,“什么病?”
男人摆了摆手,“不碍事,不是什么大病……咳咳咳——”
“哎呀,你不说我帮你说!”女人跺了跺脚,直言道:“你叔前些天上医院体检,查出来是肺癌,没个几年好活了!”
“你说我和你叔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哪里治得起啊,那打的针,吃的药,不都要钱吗?!”
女人伸手抹了抹眼眶,哀切道:“方琸,你要是不帮忙,你叔可就没命了啊!”
方琸点头:“是该帮忙。”
女人脸上刚露出喜色,方琸便接着道:“但是我手头也没什么余钱,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
“这我当然也知道,你这些年赚钱不容易,只是……”女人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不是给你留了一笔钱吗……”
“我们这些年顾念着旧情,一直没惦记过那钱,但你叔现在这样,非要用钱不可,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这才不得已要拿回自己那份……”
不得已要拿回自己那份?
方琸听着,简直想要笑出来。
也许是这些年早将这一家人看得太透彻,方琸内心竟然没有生出太大的波动,提醒道:“你们是不是忘了……”
“爷爷当年走的时候,钱全都用来治病了,早就花得一分都不剩了。”
他冷眼看着这两个人,一字一顿道:“他生病的时候,你们不愿意为他花一分钱,等到你们病了,才终于想起来治病要花钱吗?”
女人一时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还是一旁的男人开了口,为自己辩解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老爷子的钱不花,又不能带进棺材里,我们当时实在是没有能为他花钱的地方……”
这话说的,实在也太好听也太动人了。
方琸的目光一寸一寸从这两个人脸上扫过,竟没有从中找到丝毫的羞愧和后悔,他终于彻底失望下来,淡淡道:“我没钱。”
“你们的钱能花到哪就治到哪,我有钱也不会浪费。”
方琸在对方开口之前接着道:“这是你们当年自己说出来的话,我也只是还给你们。”
女人脸色一沉,彻底变了个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你父母那么早就去了,要不是我们夫妻照顾着,你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是个未知数,没想到,就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我就问你一句,到底拿不拿钱?”
“好,”方琸点头,冷声道:“你要我算清楚,我就和你算清楚。”
“爷爷当年生病,住的疗养院,输的液做的手术吃的药,你们有没有出过一分钱,不说他有没有把钱留给我,纵使有,也和你们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再说回我,我从六岁开始由爷爷照顾,你们没有关心过,至于我的生活费营养费伙食费,全都是用的我父母生前留下的钱,你们从中昧了多少,我不想计较,至少我从没有从你们身上占过什么便宜。”
“但我毕竟在你们家里住了这么些年,我从六岁住起,高中起没有再回来住过,满打满算十年的租金。从我去南城开始,每年都会往你们账户上打生活费,从我出去那年起一共往回打了至少二十万,算是全你们那十年的情分,也该够了吧。”
两人彻底被这一番话说得呆坐原地,嘴唇张着,愣是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方琸站起身,“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往家里打钱了。”
“你们是你们,我是我,不用再联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是团子姜槐和团子方琸遇到,估计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团子姜槐凶巴巴地把团子方琸堵在滑滑梯下面:把棒棒糖交出来!
团子方琸害怕又窘迫:我……我没有钱买棒棒糖……
本来也不喜欢棒棒糖的团子姜槐:那你以后排排坐都选我旁边,这次就放过你了!
团子方琸奶声奶气:为什么呀……
团子姜槐:我棒棒糖多,可以分给你。
第34章 回店
出了门,冷风一吹,所有棱角和倒刺都慢慢再次被收回身体里面。
方琸不禁有些发怔。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是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和他没有关系。
手掌被姜槐握在手里,他有些迷茫地被牵着往前走,慢慢地连前路都看不太清,视野所及的一切都像是被罩进失焦的镜头里,呼啸成一片看不清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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