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开幕。
刘珏回过神来,朱笔红脂沾上奏折纸面,徒留一点刺目的圆。不大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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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了。
自她离开,已经半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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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蹙起眉。身边侍候的大太监高嵩便立刻上前,轻声道:“万岁爷,已经开天光了。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可要奴才唤人来更衣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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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珏不答。他侧头,转了灯罩面,遮住了一点那燃了半支蜡烛的火光。
刘珏闭着目,隐隐约约听见宫里打更的声音。
很轻,只几下。
也许未央宫的长公主也并没有睡得香甜吧。
回想起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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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不容易应付完朝中大臣,刘岑君就推开了拦路太监猛地冲了进来,跟发了癔症似的。
刘岑君一甩云袖,脸色竟扭曲起来,直直地盯着他:“兄长欺我,她根本没心软,她一脑子还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雁门,那些跟她非亲非故的贱民!”
刘岑君头上朱钗泠泠,一个跨步她就走了上来,攥紧了金龙桌案,这般疯癫模样,哪有平日里端庄矜持的长公主的姿态:“早知便让那母虎真地咬伤我罢了,多狠多痛我都不在乎!”
刘岑君攥紧了这冰凉的桌角,狠厉一笑:“干脆咬死了我,让她给我守灵,一辈子都跟我待在一块。”
刘珏在烛光下看着亲妹的脸,那疯狂残忍的神情让他略微不适地皱了皱眉头,起身:“你逾矩了。”
刘岑君看着他,没说话。
刘珏道:“她意已决,旁人再如何劝说也是无法的。只要雁门关一日不太平,她便不会安心留在京都。更何况,京都也没有她的安身立命之地。”
刘岑君笑了几声,娇柔嘶哑:“我此刻倒是爱极了朱朴,周周转转,还不如对她狠一些。陛下,既然朱朴要把兵略图送给纣楚,那便干脆送个彻底,将雁门关尽数杀干净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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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狠辣无情的说辞着实听得人心里发寒。刘珏也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没想到这几年的远离,她没有减轻对杨奉安扭曲畸形的感情,反而病更重了。
他冷喝一声:“庆珩!你在说什么疯话,你是我大元的长公主,可不是乡野间的无知妇人!”
刘岑君直愣愣地盯着他,片刻后,转了神色。似是烛光彻底消融了她眼角眉梢的狠辣,全是化作了温柔羞怯。她理了理发鬓,轻声道:“臣妹也是担心昭武校尉。言语有失,还请皇兄恕罪。”
刘珏微微叹了口气,半垂的眸子里暗沉:“朕还有折子要看,你回吧。”
刘岑君微微一笑,躬腰低头行了礼:“臣妹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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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珏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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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提皇家,目光转到杨奉安身上。
她回到雁门关的时候,已经是月末了。紧赶慢赶,才在下钥前入了城。此时,早已天黑,天上全是残星。
城西东坡的茅屋宅子门口在深夜里迎来了远客。
小童打着哈欠去开门,一开,发现是笑眯眯地,提着两坛酒看他的杨奉安。他顿时精神了,欢天喜地地叫道:“少将军!少将军回来了!我,我去告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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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寂静一片,小童的声音便显得格外响亮。
杨奉安拦住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一袋桂花糕:“我自己去找他,你便早早睡下吧。”
小童得了糕点更是开心,不再多言,离开了。
茅屋那边的屋子在杨奉安转脚之际还是亮着的,却在她走过去时立刻熄了。
她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上的酒坛子。
回到了雁门关,她身上的匪气越发重了。伸手直接把门推开,二话不说走向内室床榻:“范檀湘,你这什么毛病啊,给我出来。”
没人回应她。
她就走到床榻边,看着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杨奉安直接蹲下来,视线与床榻平行。她轻声叫道:“先生?范先生?范檀湘?我的心肝宝贝好湘儿?”
这最后一句,让那粽子动了动,似是羞窘气恼了,却还是没掀开被子。杨奉安挑眉,哟,长进了啊。
杨奉安凑上前,伸出手,攥紧那被角,狠狠地一扯,扯出半边空来,露出一双闭得死紧的眼。眼眸如雕凤尾羽,利落地向上勾画,那睫羽浓密纤长,哆哆嗦嗦的,轻颤如翅。
杨奉安满意了。她伸手摸了摸那双蝶羽:“谁也比不上我们范先生的这双眼睛,瞧瞧,美得我心都碎了。”
听见这话,那人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推开她的手,坐直了。身上穿着整齐,根本不是就寝的样子,只是发丝有点乱,略微几根洒在右脸上,隐隐约约小段小段地分割着那道浅疤。
“去了趟长安,喝了一肚子流花河的水吧。怎么不把你胀死?”范檀湘摸了把脸,掀开被子要下榻。
杨奉安不干,直接趴在他膝盖上:“别介啊,范先生。你也知道我根本尝不出这水的滋味,满脑子都是我们雁门关城西的茅屋呢。”
范檀湘冷笑一声,轻浅动作却是艳绝魂魄,似是破蕾之花瞬地炸开于他的脸上,引得那道贯穿了约莫整张右脸的疤都冷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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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推开杨奉安,他转身走向门外。
杨奉安给他推到在地,也不恼火,拍拍身上的灰又站起来,跟上去:“你想我么,想得紧么?嘿嘿,杜大夫的确厉害,这给他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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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檀湘转身:“合计你这是跟老杜打了赌算计我?”
他只穿一身简单青衣水袍,在月光下却显得宛若鬼魅般令人失魂。杨奉安抱着酒坛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湘湘儿可真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范檀湘白了她一眼,侧过头去。
杨奉安也不在意,她有功夫在身,直接一个登天步就上了房顶,坐在人家茅草屋顶上,准备喝酒。
范檀湘也没走。
她喝了几口酒,很是悠闲地伸了伸懒腰。
这时,突然听见下面那人清幽开嗓:“你去长安,可了了心愿?见到你的珏七哥哥了?”
杨奉安瞥他一眼,笑出声来:“哎哟喂,这范家好大的醋味,给酸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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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檀湘气得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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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安倒是清闲地晃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酒坛子:“见肯定是见到了,我在长安那么多天,他都召我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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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人没说话。
杨奉安喝了口酒,继续道:“人还想留我呢……”
范檀湘转头看她,冷笑一声:“杨昭武留在长安掌管绿军营也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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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武将,在京都要是想有点实权,只能掌管绿军营。
杨奉安啧啧几声:“湘湘儿此言差矣。我怎得放得下雁门关的百姓呢?”
范檀湘一甩袖袍:“杨昭武爱民之心,真让人感动。”
杨奉安喝掉最后一口酒就下了屋顶,来到范檀湘身边,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凑得近,能闻见一点清淡却惊艳的香味,似是雪松落地,秋雨化风般。
她爱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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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上前抱住他:“我想着长安的醉鸭,你定爱吃,却带不回那厨子现做的。就求人家给我半个家传老方,日后再好好琢磨,做出来让你尝一尝。我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范檀湘抿了抿唇,他垂眸见腰身抱着自己的手臂:“男女授受不亲,你快回将军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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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奉安笑道:“这是次要,我得先哄着我们湘湘儿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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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檀湘没说话,耳朵尖却早就红得发烫了。他一把扯下女子的手,转身回房:“你快回去,成何体统!”
他发丝如云,扫过她脸颊。
杨奉安闭上眼。
后头门关上了。
她站了会,就往门口去。待她走了会儿后,房门又被打开。男人倚在门框边,眼神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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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与大元皇室恋爱的危险性,以及湘湘儿真绝色。
湘湘儿和奉安大家可以安心吃。相信我,超甜~
我守雁门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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