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冷笑，也不是轻蔑的笑，更不是绵里藏针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在笑。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勉强，亦有几分含蓄，好像觉得以自己的性格不应该笑一般，但她还是笑了，也笑到了陈小烨的心里。
    那个始终不敢正视自己感情的年轻男子，沉沦在她笑靥如花的倾城容颜中，沉默不语。
    许久，陈小烨才有些自嘲地咧了咧嘴角，说道：“是的，姐姐提起了猫，可是我资质愚钝，没能领悟到她话中之意。”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苏红棉，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又不敢开口。
    因为他不愿意相信，苏红棉靠近姐姐，也是在寻找那个可能会给世间带来无尽罪恶的东西。
    “小烨，我重回监狱，一是担心张山海狗急跳墙想对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知情人——也就是你姐姐——痛下杀手，二是我也在寻找某样东西，足以让张山海那栋大厦一夜倾塌的东西。没错，也就是那个黑盒子，但你无需怀疑我的动机。在你眼中，我可能是一名背景神秘的越狱犯，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生而为国，行而为民，死而为理，不会做任何只要我自己都会感觉恶心的肮脏行为。当然，我也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卫道士，事情的好坏，我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苏红棉好似猜到了陈小烨心中所想，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尚是她第一次在陈小烨面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毫不掩饰地真情流露，听得陈小烨目瞪口呆，为之叹服。
    只是，不知为何，陈小烨倾听之际，好像感觉她在说这番话时，有一些羞涩。
    对，是羞涩。
    她似乎，很不喜欢被他人知道自己的心思。
    陈小烨叹了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保护我姐姐，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多。”
    苏红棉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小烨，你相信我吗？”
    “当然！”陈小烨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好，我这几天从你姐姐那里得到了一些讯息。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猫指的是什么，但是，我听说你爷爷家的老宅下面，有一个储藏蔬菜瓜果的菜窖，你不如去那里碰碰运气吧？”苏红棉说道。
    陈小烨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在帮我，对不对？”
    “什么？”苏红棉怔住了。
    “你知道姐姐在监狱里，探监期间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录音，所以，你便又跑回南山监狱，想尽办法从姐姐身上套出这个信息，再等我探监的时候，出来告诉我，对吗？”陈小烨盯视着她，轻声说道。
    苏红棉抬起手，推了推戴在头上的檐帽，当那只白皙的手掌挡住半张脸时，她语气和缓，没有一丝波澜地说道：“自作多情。我比你更想找到那个东西的下落。”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在监狱里？”
    谎言一语戳破。
    陈小烨一脸得色地看着她，又道：“凭你的才智，窥一斑而知全貌，跟姐姐聊了那么多，你早就猜到那个黑色盒子的大概范围了吧？只需多花费一些时间，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呢？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你完全可以离开监狱，先一步把……”
    他话未说完，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而后手臂一痛，他再次毫无尊严地被撂倒在地。
    耳边响起刻意伪装出来的冷言冷语，“墨迹什么呢，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你管？”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留点作为男人的尊严？”陈小烨扭了扭脖子，疼得龇牙咧嘴地问道。
    苏红棉冷哼一声，闪身退后，两步就迈到了门口，黛眉轻蹙，声若寒冰地说道：“赶紧去找，等你找到了，我再把它抢回来！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欺负你姐姐！”
    这句看似无理取闹的威胁，自然对陈小烨毫无作用，他苦笑一声，只好道：“行，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砰！
    办公室的房门在苏红棉的手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猛然闭合。
    陈小烨站起身后，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土，利用读忆技能，瞧出办公桌桌面印出的那圆润得近乎完美的蜜桃型印记，感觉喉咙里干巴巴地，他干咳了一声，极为勉强地收回视线，迈步向监狱外面走去。
    他心想，既然苏红棉能够在监狱里自如出入，应该会想出办法把有关“猫”的谈话录音给删掉吧？
    他摇了摇头，心里头非但没有一丝轻松感，反倒更加烦闷，姐姐所说的猫，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苏红棉既然能够幻化出任何一个人的模样。那么，初见她时，为什么南山监狱警笛声大作，连段振武都亲自出马追踪她这个越狱犯？
    难道说，她的幻化能力也有失效的时候？
    陈小烨摇了摇头，本来想思考一下有关于“猫”的谜底，却又想到了苏红棉的身上，两件事情都毫无头绪，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路上，他碰见了之前接待自己的那位管教，苦笑着说自己迷路了。
    那位管教知道他大有来头，也不敢训斥他不合规矩地瞎转悠，只能一脸无奈地把他送了出去。
    陈小烨站在南山监狱的大门外，回首望着灰白色天空下方的铁网高墙，怔怔不语。
    过了很久，他才收回视线，目光扫过门前站岗的警卫。
    许是感受到了目光，那名警卫竟然又挺了挺腰板，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
    陈小烨嘿然一笑，转身走向了停在远处的越野车。
    他依旧记得，最初几次来监狱时，那些嚣张跋扈的女狱警把他训得跟儿子似的，就连他站在外面回首望一眼，都要被警卫横眉怒骂，现如今，这些处于基层的小人物都揣摩不透自己的身份背景，不敢轻易得罪自己。
    三十年河东又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
    他没有趾高气扬地离去，只是感觉世事变化无常，结局往往出人意料。
    连他自己都没想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竟从一个无亲无故的穷屌丝，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