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云现在牢房里,应当看不到这样的月亮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安陵雪回过神来。
“……大人,夜晚更深露重,还、还是回屋歇着吧。”
安陵雪认得他,是县衙巡夜的小衙役,平日不多见,只是在她与她的故事开始之时,便是他闯了进来,引着她们再次相遇了。如今,由青涩而稍显成熟的脸,也是像当初那般红了。
难怪他说话吞吐,安陵雪往下看了一眼,自己只着单薄的中衣,外罩一件青衫,衣袖已经有些潮了。
将外衫拢了拢,没有多少暖意,好歹让小衙役敢直面这边了。安陵雪道:“不妨事,你巡夜去吧。”
“这……”一个大男人扭捏了一下,道:“那……大人至少穿多些,得了风寒就……不好了。”说罢,提着灯笼的手抬袖一礼,便退了下去。
安陵雪没动,见那暖黄色的灯光逐渐远处,似乎冷了许多,突然开口:“等一下!”
那小衙役忙回身跑过来,“怎么了大人?”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小衙役又进了一步,“大人?”
安陵雪像是突然回了神,然后抬首一笑,“没事,你巡夜也注意些,别着凉了。”
小衙役虽疑惑,但安陵雪说完便转了身,去了屋内,他喏了一声,便继续巡夜去了。
不知大人今夜怎么了,若是大人身体累垮了,这县衙还能有谁去和大盗云中飞耗着?
安陵雪回屋灭了烛火,将窗子关上,在一片漆黑中摸上床睡下了。
*
阿雪的脸色不好,是昨晚没睡好么?钟离云坐在冰凉的木板床边,看向牢房外的人。
“今天也还是什么都不说么?”两名狱卒搬来一条长凳,放在平日特定的地方,安陵雪坐下便令他们退下了。
“阿雪……我们……能说点别的么?”
安陵雪扭头不看她,“我说过,在这里我是官,你是贼。还有——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对你用刑?”
视线所及处,是牢里的各项刑具。钟离云只沉默不语,安陵雪收回目光冷笑了一声。
“你到底是有多目中无人!我就当你拿走灯是情有所原,可现在总没有人逼着你了吧?”对于钟离云连日来的漠然,安陵雪再也忍受不了,吼道:“容容和楚言现在还在阳家,我要把灯还回去!我不管你,我只要找到那个人,你就不能说些什么你知道的么?为什么只有沉默!”
钟离云张了张嘴,望向她的眼神垂了下去。
“好得很,好得很!”安陵雪气极反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嗯?每天看我在这里对你像疯子一样的大吼大叫你很开心是么?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不是!”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阿雪,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管了好不好?”钟离云奔到牢房柱子前,“容容和楚言我派人去接她们,你要我关几年都可以,就这样吧,好不好?”
“刺啦——”
一道刺耳的声音,安陵雪踢了身下的长凳站起来,“你……”
两名狱卒听到动静慌张跑进来,只见两人隔着牢门对峙,并未发生什么冲突,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从把这个大盗抓紧来后,县尉大人几乎是每天和她耗着,除了动刑,各种审讯都试过了,一点进展没有,今天听到响动,还以为大人终于要动狠的了,不由好奇接下来会怎么样。
安陵雪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钟离云眼中的祈求她看得明明白白,安陵雪的坚定她也一清二楚,可她不懂,钟离云也不懂,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将腰间别着的一把钥匙取出,握在掌心,安陵雪自嘲地笑了,“算了……”
声音很轻,但她知道她能听见,安陵雪抬头对她一笑,“果然,我从来抓不住你,所以,算了吧……”
钟离云想说话,想反驳,想询问,全部梗在喉咙里,反倒什么声音也没有。
一声轻叹,或许是因为,她和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安陵雪走到牢房门前,将钥匙扔了进去,随即转身,干脆利落。“再见,记得别弄坏了锁。”
有什么意思呢?还以为会很难过的,结果放弃,果然是最轻松的事。
出口处,狱卒难以置信地看着县尉大人公然放走犯人,不过瞧见县尉大人走过他们身边时的脸色,他们各自闭紧了嘴巴,无声退了出去。
身后,任是询问,挽留,叹息,还是欢笑,一丝声音也无。
*
安陵雪躺在家里的床上,准备补个眠,真是奇怪,别个人若是失恋了,大抵有狂风暴雨一场,再哭个稀里哗啦,来祭奠自己已逝的感情,或者也该昏天黑地喝一场,明天起来继续下一段感情。
可现在呢?外头阳光明媚,她也没甚心情喝酒,倒是脑子发懒,只想睡个好觉。等到起来了,再考虑如何将阳家的灯追回来。不过……把楚言和容容救出来后,干脆辞官,好像也是条出路……
安陵雪还在计较哪边好,有人却不想她消停。
“阿雪!找到了!”
安陵风在县衙寻了一圈找不到她人,听她回了家,赶紧又奔了回来,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找到什么了?”安陵雪根本没睡,脑子疼得厉害,“有什么要紧的,就不能明天再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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