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叫醒了要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在黑暗中看着她的方向站了许久,满心疑惑,满心悸动,又满心纠结,许久,他慢慢地退回去,刚刚坐下却又重新站起,朝她走了几步,然后又站住了。
说到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万一他猜错了唐突了她,她会不会很生气,从此再不理他?
于是他又退回去,默默地躺下了。
另一边的宁越无声地冲他眦了牙,这个傻子!你倒是冲过来问我呀,你打仗时的勇猛劲儿哪里去了?
帐篷里终于安静下来,明肃僵直地躺着,鼻端嗅着熟悉的清甜香气,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一夜未眠。
宁越也没有睡着,帐篷外面刚刚透出一丝天光她就起身收拾,只是头脑昏沉沉的,手脚也酸软发疼,不知是没睡好的缘故,还是昨天泡了水,有些受凉。她闷闷地推开被子披上外衣,抬眼看见明肃也坐了起来,看着她欲言又止,宁越轻哼一声甩开门帘走出去,这个傻子,再不要理他了!
帐篷外的清冽清亮,她立刻打了个喷嚏。
帐篷里的明肃站起,正要追出去看时,却突然看见她堆在床铺边上的被子下面隐约露出一片柳黄的衣角,衣带是藕丝色的,边角上依稀能看见白色莲花的图案。明肃疑惑地探身拽了一下,心想她平时都穿着暗色的衣服,这是什么?颜色这么娇嫩。
于是他看见了一个形状古怪的,黄底子绣着白莲花的一片绫子,细长精巧的衣带缀在边缘,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是她的衣服吗,为什么这么怪模怪样的?他下意识地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触感滑腻,似乎还带着她的气息。
就在此时,宁盛醒了,揉着眼睛问他:我二叔呢?rdquo;
明肃立刻把那片绫子塞进怀里,大步走了出去。
宁越又打了一个喷嚏,鼻头发痒,头脑昏沉,她是真的着凉了。
一件袍子被披在了她的肩头,明肃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外面凉,你快回去吧。rdquo;
要你管。rdquo;宁越嘟囔着推开他,迈步走进帐篷。
明肃忍不住伸手又捏了捏怀里那件奇怪的绫子,她在生气,她为什么生气?因为他昨天把她拖下了水?还是因为他昨夜没有去问她?
大军开拔后,宁越确信自己病了,额头热得厉害,头脑昏沉沉的,就连骑马时也觉得手脚发软,只得恹恹地趴低了身子,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她知道行军的时候是没有功夫理会这种小病痛的,于是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揉着太阳穴缓解不适,就在此时,白马的蹄声走近了,明肃附身看向她,低声说:你不舒服吗?rdquo;
不等她反应过来,明肃已经箍紧了她的腰身,长臂一舒,从黄骠马上抱过她,搂在了自己怀里。
他修长的手移上了她的额头,那里灼热干燥,让他的心猛地抽紧了。
她病了,都是他的错。
他急急地说:你发烧了。rdquo;
不用管,过阵子就好了。rdquo;宁越不想耽误队伍的行程。
明肃箍紧了她,低声说:坐好,我带你找大夫!rdquo;
他记得几十里外有一个镇甸,那里有医馆,他要抛下队伍,尽快带她去医治。
马匹冲出队伍,绝尘而去,宁越起初还在担心他身为主帅撇下队伍会不会挨罚,到后来身子越来越难受,只是昏昏沉沉地窝在他怀里,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沉重的呼吸在他耳边响着,隔着几层织物,明肃仍旧能感觉到她的灼热的体温,还有异常的软和香。他在焦虑紧张中又有些心猿意马,假如她不是生病,假如他们只是这样拥抱着一路狂奔,该有多好。
一个时辰后,明肃赶到了那处镇甸,因为疆州兵乱的缘故,几乎所有的门户都紧紧关着,许多人都逃到附近的乡下避难去了。
宁越闭着眼睛难过到不想说话,明肃焦急万分,连忙打横抱起她,挨家挨户敲门求助。一条街都被敲了一遍,在最偏僻的小巷里终于有人给他们开门,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满脸戒备的问:你们找谁?rdquo;
大姐,我是边州军的明肃,我同伴病了,有没有大夫?rdquo;明肃焦急地说道。
妇人松了口气,她是边州军的家眷,正和儿女们收拾东西准备去边州躲避,既然是丈夫的上司,她很快放他们进了屋。
明肃把宁越放在榻上,急急说道:她烧得厉害,哪里能找到大夫?rdquo;
你给她绞个凉手巾把子先冰冰,我家里有药,给她煎一副喝下去,如果能发汗就能转好。rdquo;妇人平日里独自照顾几个孩子,久病成医,对风寒发热这种常见的病症也小有经验,很快说道。
井在后院,明肃飞快地绞了一桶凉水上来,单手提起正往前面走,抬眼却看见了屋檐下晾晒着的衣服。
都是女人的衣裙,在最靠里的地方有一件,跟他怀里的那片绫子一模一样。
层层迷雾突然拨开,明肃低呼一声,恍然大悟。
他真蠢,居然这么久才发现,怪不得她生气。
他痴痴地提着水桶一路走到前面,掀开了竹帘子,榻上露出她清丽的面容,睫毛长而密,鼻子挺翘,红唇嫣然,他真蠢,这样的容貌,怎么可能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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