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琮被按上了“心系民生爱种田”的标签, 只好含泪保持新得的人设,当天就和太子来到京郊外,下地考察土质, 地形, 水源等等因素。
因为有于大人和户部的一众官员跟随着, 即使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也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 亲力亲为,跑来跑去,敬业极了!
沐浴着敬仰、慈爱等一众目光, 永琮内心凄风苦雨,都快自闭了。
他已经打好了算盘,突击检查, 理直气壮地质问二哥,率先让他惊讶,愧疚;并以查阅远征沙俄的各项支出为由, 预定走和珅这个高效金财神, 让二哥无人可用, 只好凄凄惨惨地耗费更长时间。
和珅可是他的伴读,哥哥怎么好意思和弟弟抢人才呢?
查查查, 查什么农田亩产量!
查出来的时候, 花儿都谢了, 这才是报复的最高层次。
而他已经靠着和珅, 美滋滋地做完了差事。
一想到太子能露出悔恨不迭的目光, 永琮心里像吃了冰西瓜一般舒爽, 满腔的怒火都烟消云散, 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笑出了声。
可是现在……
大冬天的,寒风凛冽,太子披着大髦站在田垄边指挥调度,永琮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戴着麻绳手套,双腿淌在泥地里,面上都沾染了灰土。
在各位大人的眼中,靖郡王华贵的衣服染了泥,都不能看了,也不影响他的容貌和气度。
他依旧俊秀,甚至放着万丈光芒——这样主动请缨,为国为民的好郡王,上哪儿去找呢?
太子殿下都说了,试验田这个政策,是靖郡王亲自提出的。他从小就注重民生,从不摆天潢贵胄的架子,瞧瞧,都亲自下地了……
靖郡王真如范文正公所说的那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更何况,英勇公府的小姑娘,进宫没几日吧?
他们无比敬佩。郡王毅力超绝,这么快就舍弃了温柔乡,投入到建设中去,何其不易?
这么冷的天儿,他们冻得直打哆嗦,靖郡王的脊背还是挺得直直的,犹如一株青松矗立在寒冬里,震撼了所有不知情的人们。
有几个泪点低的大臣,红了眼眶,就差当场写诗写词,赞颂这一幕,赞颂靖郡王了。
若是知晓他们怎么想的,永琮:“…………”
永琮的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
永琮终于做完了任务,他已经是一条废鱼了。
或许刚下地的时候冷了许久,但活动了那么长时间,工作量又极大,他的俊脸隐隐泛红,额间淌着汗珠,累得蹲在了田垄间,活动了一番酸痛的手脚,不住地喘着气。
林宝要亲自煮热水来,永琮制止了他,直接让他提了一盆冰凉的井水,净了净面,洗了洗手,呼出了一口热气。
好累,不是人干的活……
水珠从半空中滴落,与硬邦邦的泥地混合在了一起。
“明年开春之时,便能播种下去……”他拾掇完自己后,听见了官员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永琮左耳进,右耳出,双目呆滞,怀疑人生。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条白帕子,还有一碗热水递到面前,蒸腾着袅袅的雾气。
太子蹲下身,噙着笑意,摸了摸他的额头,“多喝热水。”
永琮:“……”
来了,渣哥必备语录来了。
永琮慢慢转了转眼睛,累得提不起力气。
大脑连思考都费劲,更别提做出愤怒的表情,说要和太子绝交的无情话语了。
永琮屈服在“嗟来之食”下,一碗热水下肚,许久之后,他觉得活了过来,嗓子也不干哑了。
他疲累极了,缓缓开口道:“你不是人。”
“我是你哥,无论如何,都是你哥。”太子认同地点点头,随后忍笑道,“不是说要去工部么?怎么还来了户部?”
意思就是,你不送上门来,哥哥会坑你?
半斤八两的,就别说谁坑谁了,是我技高一筹。
“……”永琮认输了,永琮哑口无言。
永琮思来想去,只能用小时候记忆犹新的一句对话当作护身符,他悲愤道:“你说过,不会让我造航空母舰的!”
太子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解释,“这和工业、制造业一点都不搭边,更航空母舰就更没有关联了。你说是不是?”
永琮一想,还真是……
他顿时像漏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
太子已经替他打了包票,会参与这一季试验田的种植。
一想到日后种田的悲惨生活,与灵嘉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永琮就悲从中来,呜呜咽咽的,差点流了眼泪。
请假条没了,人生自由也要随风而逝了吗?
太子看出了弟弟的不情愿,板着脸教训他:“我和于大人说了,试验田是你的主意,做得好,就是功在千秋,流芳百世,百姓人人称颂。有哥哥替你掌舵,逃避什么?恋爱什么时候都能谈,小媳妇还能跑了不成?没有拿的出手的事业,如何迎娶心上人?”
三连问振聋发聩,永琮毫无动摇,据理力争:“哥,话不是这么说的……”
太子制止了他,严肃着脸,一字一句道:“种田,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美德,就算穿越了,也不能忘记,得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永琮:“…………”
**
和珅:“七爷,来种银子呀。”
福隆安:“表哥,种田来不来?三缺一,就差你送钱了!”
永琮冷汗涔涔地从梦中惊醒,一看夜色,黑沉沉的,只有一缕朦胧的月光透进窗户,撒在床榻边。
他从枕下摸出做工精致的怀表,打开一看,凌晨一点钟。
肌肉还有些酸痛,这还是小时候练骑射才有的症状……
永琮长长呼了口气,抽搐着嘴角,疲惫地一摸脸,重新躺了下去,拉好棉被,麻木地闭上了眼。
**
永琮摩拳擦掌地要坑别人,结果坑了自己,一脚摔进去之后,再也没爬起来。
下地勘探的这几天,他与灵嘉甜甜蜜蜜的时光大大减少,从半天的时间,消减到两个时辰,一个时辰……
乾隆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他乐见其成了几日,又心疼起来,叮嘱太子说,不要把永琮练得太狠了。
太子信誓旦旦地应了,转过头,该怎么练,还是怎么练。
太后得知以后,立马不乐意了,还是灵嘉软软地劝说了几句,老太太这才打消了找乾隆的念头。
小两口没那么多时间见面,那灵嘉岂不是很孤独?
太后思来想去,这样可不行。
恰逢和嘉公主前来请安,温柔地问了问灵嘉的事儿,太后眼睛一亮,忙让人唤来灵嘉,像她介绍道:“这是和嘉,永琮的四姐姐,也是你的四姐姐。”
灵嘉脸蛋一红,呐若蚊蝇地叫了句:“……四姐姐。”
和嘉公主一眼就喜欢上了眼神清澈干净的灵嘉,温声应了。
七弟的未来福晋,居然还有那么可爱的小酒窝。
“说来也巧,你俩都带了个‘嘉’字,都是哀家的心肝儿。”太后笑呵呵地道,“和嘉啊,永琮的媳妇就交给你了。”
这是让她和灵嘉交朋友的意思。
和嘉想起了额娘的叮嘱,加上自己对小姑娘的好感,求之不得,当即牵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带你去景仁宫玩儿。”
两个小姑娘的友谊就这么建立了起来。
和嘉不在意公主的名号,也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一直让灵嘉喊她“四姐姐”,灵嘉拗不过,很快就习惯起来。
都是心地善良的姑娘,还有未来的亲缘关系在,差不多七八日之后,两人便无话不谈,和嘉也终于能够问起七弟的感情之路,她好奇许久了。
“他十一岁的时候,我十岁,我们俩在江南见过一面。”除了东珠,灵嘉还没告诉过别人,谈起的时候,双颊总会泛起红晕,哪像永琮那般,恨不得闹得全天下皆知。
和嘉喝着热茶,不时地露出惊叹之色,听到了“买点心”那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和永琮,可真是天定的姻缘。”
这是她难得说出的俏皮话,灵嘉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听完了整个故事,和嘉喃喃道:“真好。”
话语中,止不住的神往和憧憬,还有一些淡淡的苦涩。
灵嘉可以鼓起勇气和长辈们喊出自己的心上人,她却不能。她的身份是荣耀,也是束缚,她想着,自己有着朦胧好感的那个少年,向来骄傲,定是不愿尚公主的。
开国百余年以来,额驸数不胜数,也不乏嫁给满洲才俊,留住京城的公主。
和嘉心思剔透,早已摸透了他们的想法,想着荣耀家族,也想着仕途顺遂。
只是,额驸依存公主,是公主的附庸,是大家公认的事儿。额驸本身的光芒和才能,会掩盖在额驸这个名头之下,久而久之,不乏怨偶出现……
故而皇阿玛和皇额娘给和敬姐姐选了从小养育在宫中,做二哥伴读的色布腾巴勒珠尔。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他不在意什么尊严,只一心一意对和敬姐姐好,这么多年了,夫妇俩依旧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她的归宿又在哪里?
和嘉想着想着,入了神,心中越发苦涩。
偶尔她想自私一把,想为自己争取一把日后的幸福,差一点点,就要和额娘说出他的名字。
最后她忍住了。
他不会喜欢胆小又敏感的姑娘,也不会喜欢当她的附庸。
……
灵嘉的呼唤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四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和嘉动了动唇,轻声道:“没有。”
灵嘉欲言又止。
她分外细心地察觉了和嘉的挣扎,留了个心眼,待两人告别之后,她准备去问问永琮,皇上定下四姐姐的婚事了没有。
“不说这个了。”和嘉缓过神来,恢复了笑意,问她,“永琮人呢?近几天,我都没见过他。这小子,连媳妇也不顾了,真是该打!”
灵嘉叹了一口气,托腮:“他辛苦着,在种田呢。”
和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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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种不是中国人。
永琮: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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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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