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欢 作者:弱水千流
她面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搓着步子朝他走过去。走近了,鼻息间却没有预想中的酒香,她有些诧异,拉着他的手仰头看他,“没有喝酒么?”
他摇头,也不说话,只是拿右手抚上她柔嫩的颊。指尖冰凉,似乎带着隆冬的寒意,从她的左颊缓缓游移,最后轻轻点在她眉心的位置。
阿九一愣,仰着脖子望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烛光昏暗得有些暧昧,光影交错中是他的眼,阴沉而冷冽。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他的指尖落在她的眉心,这个动作实在教人熟悉,甚至教人难以忘怀。
她忽然挣开他的手朝后退几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你是谁?”
他一步一步走来,从暗处到明处,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反问道:“你说呢?”
阿九一颗心直直沉到了谷底,她咬了咬唇,忽然感到莫大的惶恐,切齿道:“你不是谢景臣……”她深吸了一口气复徐徐吐出来,望着他道:“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迎你过门儿的是我,同你拜堂的也是我。”他的唇畔轻扬,和风缱绻般流丽,“你总算认出我了,小九,好久不见。”
第4章 .13
这滋味怎么形容呢?仿佛兜头一桶凉水浇下来,起先的欢欣雀跃都在瞬间化作了天边一缕烟,打个旋儿,蒸得干干净净。
迎她过门儿的是他,同她拜天地的也是他?阿九只觉得脑子一阵嗡鸣,鼻头隐隐发酸,她想哭又哭不出来。老天爷似乎格外热衷捉弄她,就连她大婚日的日子里也能闹这么一出!真是可气又可笑!
她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艳丽的红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撩了袍子往床沿上一坐,淡定从容的架势,慢悠悠道:“想说什么?”
说什么?说你个大头鬼!
阿九心头憋着一团气,吸纳了好几回才给硬生生憋了回去。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她一个姑娘家,兴高采烈地嫁给自己如意的人,结果呢?新郎官压根儿就不是谢景臣!她狠狠咬唇,用尽了浑身气力才能克制住给这人一巴掌的念头,只满目狰狞地打量他。
他面上仍旧淡漠,修长的指尖徐徐抚过腕上的蜜蜡珠,换上副轻柔的语气朝她道,“别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欢。”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无耻到这种地步的!
“……”阿九无力地拿手抚额,神情甚是疲乏,这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选在她和谢景臣大婚的日子,简直可恶至极!她吸气又吐出,合上眸子用力地揉摁眉心,口吻无奈,“我和你素日无怨往日无仇,你却总要和我过不去。今天是我和谢景臣大婚的日子,你为什么这么做,有趣么?”
他皱眉,心头忽然涌起莫大的悲哀同愤怒,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近,沉声道:“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过是爱你,却被你歪曲成这样!”
他眉宇间的戾气难掩,一步步逼近过来,这副模样吓得阿九不住往后退。心头隐隐升起丝不祥的预感,她惶惶的,边退边不解道,“我已经和你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我爱的是谢景臣。再者说……你与他原本就是一个人,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
她是平缓的语气,可是话说出来,出乎意料惹得他勃然大怒。他凛目,一把扯过她狠狠抵在墙上,五指攀附,沿着脖颈优美纤细的线条,讥讽道:“同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我死,小九,如果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永远消失,你会选谁?
他双目之中赤红一片,犹如阴森可怖的修罗。阿九有些慌了,脖颈上的五指冰凉得没有丝毫温度,同她的喉咙紧密贴合,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脖子拗断。她喉头一阵吞咽,望着他半晌没有言声。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答案是什么似乎不言而喻了。胸腔里头的怒火燃起来,刹那间便能将一切理智烧成灰烬。他感到无比地痛苦与哀伤,望着她厉声道:“为什么你会喜欢谢景臣?当初菩提树下的人是我,从燕楚叽手中救下你的是我,与你在宫中夜里相会的也是我,小九,你爱的不该是我吗?你以为你爱的是谢景臣,其实你爱的是我!”
他言辞激烈神色骇人,像是魔怔了,幽黯的眼底有种病态的疯狂。阿九眼中的复杂转瞬即逝,很快又静如死水。记忆中那戏服彩面的怪人同眼前的男人徐徐重合,她想起那夜散落风中的花香,他就在站在菩提树下,轻唱度亡曲,拈花一笑妖娆生姿……
她抬眼看他,目光冷然:“事已至此,你何苦这样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他唇畔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右手从她的腰间穿过去往前一揽,薄唇垂低,贴近她的鼻尖,“如果你早知道我的存在,一切都会和现在不同。如果不是那么多阴差阳错,你根本就不会爱上谢景臣。”
他靠得太近,她眼中透出几丝厌恶,双手抵在他胸前奋力挣扎,“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再者说,即便我早知道你的存在,我也依然会喜欢谢景臣!”
“是吗?”他冷笑,冰冷的指尖从她的襟口滑进去,覆上她光洁如玉的肌理,阴恻恻道:“看来,你对他果然一往情深。”
他的指滑过她的锁骨,一路激起阵阵颤栗。阿九吓坏了,她想尖叫,可是理智尚存,今日是丞相和宁国公主大婚的日子,如果惊动了旁人东窗事发,谢景臣的所有心血就会前功尽弃。她咬着下唇用力去掰他的手,压低了声音恫吓道:“你别乱来,我会喊人的!”
他一哂,捉了手腕将她一把甩到床上,欺身压上去,寒声道:“你敢么?他为了娶你费尽周折,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岔子,后果恐怕不好消受。单是火烧皇陵一桩,就足够他死一千次了。”
这个人和谢景臣一样阴险狡诈,几句话就能牢牢捏住人心七寸。阿九心头恨得滴血,手脚并用地挣扎,赤红着眼道:“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衣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异常,他一把扯烂她的嫁衣,唇贴着她的耳垂,声线暧昧道:“你不是说我和他原本就是一个人么?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能与你做的事,我一样可以才对。”边说边拿指尖勾勒她纤细的手臂,忽而一笑,“果然是个尤物,可惜便宜了谢景臣。”
同一张脸,同一副身躯,却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厌恶。阿九又惊又怕,需要用尽全力才能稳住声音不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切齿道:“你若敢碰我半根头发,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他低低地重复,语调之中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自嘲,“如果能恨我一辈子,也算是将我放在心上了吧。”
恐惧如潮浪一般袭上心头,她吓坏了,眸子惊愕地瞪大,声音几近哀求了,“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放开我,放开我好不好……”
他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眸子对上她带着水汽的眼,神色困惑,“我为什么要放开你?今日你我大婚,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拜天地安誓言,洞房花烛天经地义。”他的指触到了她丰盈的胸|乳,微微一笑:“小九,你忘了么?你下花舆的时候还说觉得圆满,你很开心,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错了,全都错了!阿九浑身发抖,咬着下唇道:“话是对谢景臣说的,是谢景臣,不是你,今日与我大婚的是谢景臣,不是你!”
他眼底的冰凉冷冽如霜,冷笑道:“谢景臣就是我,我就是谢景臣。”
胃里忽然剧烈地收缩,她面色大变,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目光冰凉,沉吟了半晌才道:“你还怀了他的孩子。”
淡漠的口吻,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阿九心头一沉,忽然抬起头来看他,双腿蜷起来护住腹部,面上写满了戒备和惊惶:“……你想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阵,忽然伸手抚上她光裸平坦的小腹。她吓了一跳,双手出于本能地反抗推拒,他略皱眉,单手钳了她的手腕举过头顶,目含严霜:“别动,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杀了他。”
拿孩子来威胁母亲,天底下没有比这更顶用的招数了。阿九眼中震惊与愤怒相交织,仿佛心头也在天人交战。可是不消半会儿便又平静下来,身子放松了,头往一旁别过去,脸上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拿一个还未成形的婴孩来要挟人,这手段的确卑劣得有些下作,可是他别无他法了。爱情很多时候使人盲目,使人疯癫,他爱上她,像中了无药可解的毒。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大部分时候都处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可是她出现了,一道光照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催生了他太多的念头与*。
他想要取代谢景臣,想要堂堂正正活在太阳底下,想要和她一直在一起。他想起相府初见,想起花灯节她来拉他的手,那样温暖,尝过一次就再也割舍不下。然而造化弄人,他当初的救命之恩和夜潜皇宫,居然是替他人做了嫁衣。他让一个不会爱的人懂得了什么是爱,可她爱上的却是别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灰暗的面容上,从眉宇到下巴,一丝不落地细细打量,忽然道:“谢景臣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对他情有独钟?”
真是个滑稽的问题。阿九冷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他,眼神里夹杂一丝轻蔑,反问道:“我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对我情有独钟?”
“……”
窗外的月亮被云层掩盖了,喁喁的人声也逐渐趋于平静。四周很静,安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一室死寂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轻浅而规律,居然有种难以言喻的静好。
他复杂地望着她,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她却渐渐失了耐心,别过头望向窗外,压抑着寒声道:“你不就是想要我么?做你想做的吧。我欠你的救命之恩,今夜一气儿了结清楚,从此两不相干。”
胸腔的地方隐隐胀痛,她的话像无形的利刃,一刀刀都往人心口上招呼。他被她千刀万剐,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沉声道:“话是你说的,可收不回去了。”
他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徐徐抚上她纤细的小腿。不得不说,她的确很有魅惑男人的资本,肌肤白皙,丰臀细腰,足以令世上任何男人卸下防备为之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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