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文学
首页闺中媚 解脱

解脱

    大帐之中。
    一兵吏拱手道, “秉侯爷,郑益将军的棺木皆已备好。”
    萧让身着金甲, 面上还染着几丝血污, 一张俊脸上显得邪气非常,闻言转了身, “好。安葬事宜......可问过郑虞将军的意思了吗?”
    今日为了生擒韩烨, 骠骑将军郑益身先士卒, 千钧一发之际, 郑益替萧让挡了韩烨的一剑, 于阵前捐躯, 马革裹尸而还。
    萧让和郑益有多年兄弟情意, 再加上今日郑益乃是为他而死, 故而萧让心中悲痛难忍,悔恨非常。
    那兵吏面有难色,“郑虞将军悲痛欲绝,方才竟是哭晕过去了,故而属下还未曾询问。”
    “可曾派了军医过去探诊?”
    “大夫说郑虞将军悲痛过度, 旁的倒是没有大碍, 只是人这会儿还没醒,定国公爷正在大帐里守着呢。”
    话音儿刚落, 大帐的帘子便被掀开, 一名身着戎装的女子匆匆而入,扑到了萧让的怀中,
    掩面痛哭不止。
    萧让薄唇微抿, 面上神情隐忍压抑至极,过了许久才道,“郑将军的仇,本候会报。”
    郑虞从小父母双亡,和哥哥郑益相依为命,今日突然失去骨肉至亲,心中肝肠寸断,抱着萧让哽咽道,“兄长他生前曾说过,若有一日捐躯疆场,他不要长眠地下,被野兽虫蚁分食.......兄长此生随老侯爷、侯爷南征北战,天下之景中,他最喜欢的便是大海。我想把他的骨灰撒在大海里,好叫他以后能随长风海浪而去,自由自在的,不必被世俗纷扰所困......”
    萧让点点头,“那便择良辰吉日,将郑益将军火化了,本候派人送你去东海,送走郑益将军的英魂。”
    郑虞擦了擦泪,双手搂紧了男人的腰,“兄长临终前,将我托负给了侯爷......往后半生,郑虞愿卸下一身戎装,栖身后宅,服侍侯爷。”
    萧让闻言,眸中神色莫测,薄唇动了动,“‘不纳妾’乃是我平阳侯府祖训。何况,本候早已有嫡妻。”
    郑虞一怔,“可是.....侯夫人不是.......”
    萧让抬手,轻轻把郑虞从身前推离,眸中目光清亮无比,“本候答应郑益将军好好照顾你,乃是想叫郑益将军走的安心,更是出于多年兄弟情义——本候定会亲自为你择一门良配,你无需担忧这点。”
    郑虞听着这委婉的拒绝,不甘心地追问,“我不要什么良配!侯爷明明知道,我心中的的良配,从来都只有侯爷!从前是,现在也是!”
    萧让闻言,当即皱了眉,正欲说些什么,不料那厢大帐又被撩开,一身穿罗衫衣裙,簪着珠花宝钗的女子出现在帐门前。
    ——竟然是顾熙言。
    原来,今晨顾熙言听说了韩烨被生擒之事,害怕萧让被他算计,立刻叫人套了马车,火急火燎地来到大营之中寻萧让。
    方才,顾熙言被流云引到大帐之外,便隐隐听见一阵女子的痛哭之声,等她进了大帐,映入眼前的便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的一幕。
    这是个和她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一袭戎装,五官英气,身姿修长,眉眼之间也全都是果敢坚毅。和一身金甲的萧让站在一起,显得莫名登对。
    萧让早就推开了郑虞,现下正两手扶着她的肩头,此时看见顾熙言立在帐门处,男人当即后退了一步,远远拉开了和郑虞的距离。
    那厢,郑虞看着男人刻意拉开距离,以示清白的模样,便知道那帐门处貌若神仙的女子便是顾熙言了。
    来的一路上,顾熙言一直在想该如何和男人说腹中孩子的事儿,光腹稿都打了好几遍,此时望着眼前的两人,心头似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一阵一阵的抽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顾熙言望着两人,默了半晌,才勉强笑了笑,“是妾身打扰侯爷了,妾身这便出去。”
    “慢着。”郑虞陡然开口,出口不善,“想必这位就是侯夫人罢。我虽身在军中,可也听闻夫人委身贼人一个月的事。”
    那日顾熙言从韩烨那逃脱,突然出现在萧让的大帐之中,萧让派人将顾熙言连夜送走到别院,怕的就是军中的风言风语,顾熙言听了心里难受。
    谁知,萧让虽压下了顾熙言怀孕之事,可那走丢一个月的事情是瞒不住的。虽然萧让下令封锁消息,压下了流言,不叫这些腌臜事儿传到顾熙言的耳朵里,可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今这风言风语早已传遍了军中,夫人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侯爷想想........怎的还好意思霸占着侯府正室之位呢?要我说,不如自请下堂........”
    顾熙言听了这字字嘲讽,只觉得心头委屈几欲灭顶。
    郑虞话未说完,那厢,萧让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阴沉,陡然开口道,“出去。”
    顾熙言以为男人是在说自己,死死咬着樱唇,泪水盈盈地行了一礼,颤声道,“妾身这便出去......”
    “你留下!”只听萧让怒喝一声,声线如腊月风霜,“——郑虞将军,你先出去。”
    那日兵临城下,萧让哪怕冒着漫天箭雨,也要去救那个“假的”顾熙言。郑虞试图阻拦,却被萧让挑落了手中长/枪,从那一天,郑虞便知道顾熙言在萧让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可是如今呢?如今顾熙言身有污点,明珠蒙尘,他依然把她当做珍宝吗?!
    郑虞满脸难以置信,望着呵斥自己的男人呆了许久,才捂着嘴哭着出了大帐。
    大帐中陡然安静下来,两人静静对峙了半晌,顾熙言才迈着莲步上前,将手中提着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那厢,萧让看着美人儿的侧颜,心中思绪纷乱,眉眼之间渐渐笼上寒霜。
    今日沙场之上,战鼓刚刚擂起,韩烨便叫使节捎来了一纸书信,呈在萧让阵前,信中只有寥寥数字——“望平阳侯爷帮忙照顾好本世子之妻儿”。
    萧让素来沉稳,乃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当时看了那纸书信,竟是怒火中烧,气的几欲掘了韩国公府的祖坟来。
    原是“萧让心口中箭,性命垂危”的假消息传遍了三军,韩烨今日此举乃是故意气他,好叫萧让心烦意乱,无心战事。
    那厢,萧让只伤在右臂上,心中怒火三丈,竟是用左手提了承影宝剑,策马疾驰而出,指名道姓地点了韩烨迎战。
    韩烨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假消息的圈套,当即拍马而出迎战——两军主帅厮杀于阵前,真乃千古未闻。
    方才郑虞奚落的话语、和男人亲昵的举动在顾熙言的脑海里迟迟没有散去,她心头羞愤欲绝,脑海里一团浆糊,斟酌了许久,才恍然想起她来这儿乃是为了说腹中孩子的事儿。
    顾熙言将耳边碎发拨到耳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妾身有件事,一直想跟侯爷说清楚。妾身腹中的.......”
    “夫人为本侯抬一房妾室吧。”男人眸色森寒,陡然出声打断。
    顾熙言愣住了,“侯爷方才....说什么?”
    萧让心里带着怒火,解了腰间宝剑重重搁在桌上,面上似笑非笑,“今日本候生擒了韩世子,郑益将军却受了韩世子一剑,身死阵前。临走之际,他把妹妹郑虞托付给了本候。”
    望着男人的薄唇一张一合,顾熙言脑子里嗡嗡的响,艰难地听清了他口中的话,难以置信地看他,“侯爷要納郑虞将军为妾?”
    “不错,本候既然答应了郑益将军,便要履行承诺。”
    顾熙言的身子晃了两晃,忙扶住桌子,勉强稳住了身形。
    上一世,他納曹婉宁为平妻,这一世,他又要纳别的女人做妾?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原来侯爷以前说过的话,都是假的。”她笑了笑,伸手拂落了桌上的碗碟,质问道,“既然如此,侯爷当初为何那无字圣旨去求娶我?”
    萧让这才知道顾熙言知道了“无字圣旨”的事儿,冷笑一声,不假思索道,“不过是皇上又忌惮结党营私,太后为本侯相看的贵女皆出身高门,本候为了打消皇上的忌惮,只好挑选无实权的人家结亲——你刚好是最合适的人选罢了。”
    顾熙言闻言,一张小脸儿顿时变得煞白,她动了动嘴唇,艰难道,“那....那日呢!那日在城门之下!你又为何冒着箭雨舍命救我!”
    萧让猛地转身,眸光如鹰隼,“当时众目睽睽之下,本候若不去救你,怎会有机会散播出去“心口中箭,性命垂危”的消息?又怎会打消韩烨的警惕,将其生擒回来!”
    男人微微眯着眼睛,鼻梁高挺,浓眉紧缩。他神色凌厉,说出口的话更是如杀人不见血的锋利刀刃,把她刺的体无完肤。
    她曾以为的深情万丈,原来也只不过是一腔算计。
    一室寂静。
    顾熙言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冷泪纷纷而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过了许久,只听闻“噼里啪啦”一阵声响,那桌上的食盒被拂落在地,碗碗碟碟一齐被摔了个稀巴烂。
    顾熙言如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望着一地狼藉,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去拣碎片。碎片把一双柔夷割出一道道血痕伤口,她却恍若不觉。
    萧让冷眼看了会儿,上前一把把人拉起来,意欲查看那鲜血淋漓的手心。
    他又岂会不痛?他一句一句用违心话地伤着她,半分余地都不留,和拿着尖刀一块一块地剜着他自己的心头肉又有什么区别?
    顾熙言恍然回过神儿来,猛地甩开他的手,迎着他的目光含泪笑了笑,“既然侯爷纳妾的心意已决,妾身明天就差媒人前去说项。”
    说罢,顾熙言转身便跑出了帐子,竟是连一眼都不愿再多看他。
    萧让看着美人儿跑远了的身影,一手按在桌上的玉印上,悲痛和怒火齐齐袭上心头,手上的力气不知不觉地加大,那玉印竟是陡然迸裂,化成了稀碎的粉末,把大掌割出无数个细密伤口。
    他方才看到,她的手上鲜血淋漓——既然他把她伤的体无完肤,他就用同样的伤来弥补。
    那厢,在帐外候着的侍卫流云见顾熙言哭着跑了出来,心中大叫不好,忙掀了帘子入内,果然见萧让手上血流如注,流淌不止。
    流云本欲问自家主子要不要叫大夫来包扎,可看着萧让的沉沉怒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侯爷,韩世子还被拘押着,淮南王爷和定国公爷差人来请示,该如何处置。”
    萧让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轻轻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俊脸阴沉如阎罗,“把人带到暴室之中,本候要即刻提审。”
    ......
    自打从营地一路回来,顾熙言一直呆呆地发愣,许是哭累了,竟是连流泪也不肯了。靛玉和红翡看着她这副反常的模样,不知自家小姐和姑爷在大帐中都说了些什么,心疼的不行,却又不敢深问。
    长廊上青青蔓萝低垂,院子里摆着几只缸莲,此时正值夏日时节,红莲荷叶,亭亭可人。
    红翡扶着顾熙言下了马车,笑着哄道,“小姐,外头暑气大,咱们快回屋子里歇歇,眼看着到了午膳时分,不如叫厨房里做些槐叶淘来。”
    顾熙言正心如死灰,压根没听见红翡说的什么,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不料,她正准备转身,余光却瞥见院门口戍卫的将士,随口问道,“这是何人?”
    靛玉道,“是侯爷派来护卫小姐的女将军,据说是定国公夫人的外甥女儿。”
    自从曹婉宁惑乱了孙家后宅,石氏便果断和孙家和离了。石氏一心投身军中,报效万民,石父石母无法,只能把她送到了定国公麾下。因着顾熙言此处别苑缺个守卫的将军,定国公便叫她来守卫顾熙言了。
    原来是石氏。
    顾熙言叹了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苦笑道,“这外头太阳大得很,去送些清热解暑的绿豆汤给这些戍卫的女兵吏罢。”
    靛玉和红翡应了是,立刻着手去准备了。
    屋中,顾熙言叫人取了笔墨来,屏退了左右,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来。
    上一世,她经受了所有的苦难折磨,见识了萧让所有的冷酷无情。这一世,他万般柔情,千般体贴,一天一天地融化着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让她放下上一世的所有戒备。
    她以为她心中那个巨大的结已经解开了,殊不知这只是他精心织的一张网,把真相掩埋在动人的誓言背后。
    他苦心孤诣地骗她,却又毫不留情地亲手撕开这场骗局,给她留下一身伤疤。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她重生为人,再次和他结为夫妇,本来准备和他携手百年,风雨同舟,不料风雨未来,她这一世,最大的磨难却是他给的。
    他的一字一句都刺在她的心窝上,无比清楚地说着从来都不爱她的事实,让她一身狼狈,满身萧索,连再次迈起脚尖的勇气都没有。
    顾熙言停笔,已经是泪眼婆娑。她将信折叠好,放入信封中,忽然听到外面有种异样的静谧。
    此处乃是宅院,丫鬟婆子往来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顾熙言擦了擦泪,正准备准备出门查看,不料屋门却猛地被人推开了。
    灼灼日光照射进来,直晃得人睁不开眼,顾熙言皱眉分辨了一会儿,才看到门口站着位男子,身形如庭中宝树,阶下芝兰。
    他逆光而立,一身素白锦袍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色,正冲她浅浅地笑,“熙儿,一去数日,别来无恙。”
    顾熙言愣了愣,也勉强笑了笑,“萧让一向有雷霆手段,你被审讯一番,竟然还安然无恙。真是难得。”
    韩烨抬手,随意擦了擦唇边的一丝血迹,“没办法,大约是萧让在我身上用了几个刑拘,我脱口而出的话令他太过吃惊,竟是忘了要我的命。”
    他倚在门框上,幽幽地望着她,眸似深潭,分外平静,“不怕告诉熙儿——此番我吃了败仗,粮草也被萧让烧了个干净。方才出了暴室的大门,本来要直奔北疆而去。”
    “可是我心有不甘,还是想来问一问熙儿——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顾熙言思忖良久,冷然道,“你留这院中下人一命,留石氏一命。”
    “我跟你走。”
    方才一瞬的静谧,原来是韩烨的心腹将这院中戍卫的兵吏、丫鬟婆子全都制服在地下。
    只见韩烨抚掌大笑,一张温润玉面上恍然有天真神色,他挥了挥手,那心腹当即松了石氏,石氏满面惊惶,不住地冲顾熙言摇头,“夫人莫要听信这等乱臣贼子之语!”
    顾熙言走到石氏面前,把方才写好的一纸书信递给她,低声道,“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萧让。”
    石氏面带忧色地接了那信,急急地问,“夫人为何不亲手交给侯爷?夫人和侯爷乃是夫妻,为何要跟着这贼人而去?”
    顾熙言反问,“那石小姐当初为什么与孙家和离?”
    石氏一愣,当即道,“原是我遇人不淑——那孙家郎君不知礼法,荒唐无道。眼看着我们夫妻情分已经尽了,就算不和离,也是一对怨偶。”
    顾熙言苦笑了下,“你是个明白人。只是这世上诸事,外人皆无法和当事人一齐感同身受。我今日一去,对我是解脱,对侯爷亦是解脱。你把这封信给侯爷,侯爷看了,自当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说了气话。
    PS下章收拾大猪蹄子,哼。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粟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卿 9瓶;36468665 5瓶;3332045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同类推荐: 【快穿】欢迎来到欲望世界她的腰(死对头高h)窑子开张了草莓印辣妻束手就擒情色人间(脑洞向,粗口肉短篇)人类消失之后(nph人外)不小心和储备粮搞在一起了(西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