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乃脚下一顿,狠狠给了他一个眼刀。
栗林耸了耸肩膀,自己的那位叔叔追了名乃阿姨很多年,这件事可是人尽皆知。
“啊,名乃!”走廊那头响起某人欢快的声音,胡子拉碴同样邋遢打扮的栗林咎在走廊另一边高高的挥起手臂,兴奋的朝这边跑来。
千舞名乃立刻把头偏过去,撇了撇嘴:“切。”
“名乃,你不是最近在忙么?我一直看你在解剖室里没出来啊,你忙完啦?怎么一身方便面的味道啊哈哈——”这家伙挠着头发,笑的灿烂的挤开栗林雅纪凑过来。
“我先回去了,三具尸体的编号你问看管处的吧。”刚刚还在朝前迈步的千舞名乃高跟鞋一转,头也不回的把钥匙扔给栗林雅纪,飞也似的走回去了。
“名乃——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啊,最近我破案也有点忙,没来找你……”栗林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叔叔跟哈巴狗一般屁颠屁颠的随着女法医跑了,摸了摸鼻梁。
阳光透进来的太平间,一整面墙都是存放尸体的木柜子,大片透明玻璃透进来的阳光让这里温暖的一点都不阴森。白瓷砖的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更显示出上个世纪80年代,陈旧而明媚的样子。看管处的老头打开了三个柜门,把躺在里面犹如装进抽屉的尸体拉了出来。
三具男尸赤裸着身体,蒙着白布,栗林走过去掀开半透明的白布,三人身上的伤口都很多,而真正毙命的只有几刀。许多伤口都是故意避开内脏捅在皮肉厚实的地方,似乎玩够了,折磨够了,才……剖开了他们的腹部,这些人腹部都有着狰狞的伤口,却被千舞名乃好心的用粗针缝合上了,看着那可怖的外翻的伤口,他似乎能看见这几个人内脏淌了一地的模样。就算尸体判断是凌晨三点死去的,他也觉得这些人被开膛破肚的时间应该更早,几乎和自己捅的第一刀时间差不了几个小时。
也就是说……自己刚睡着没多久,那个人格就跑出来补刀,而且不杀死他们,让他们这样恶心的在地上挣扎了好久才死去。
名乃为了让这几个人死的不那么狼狈,又替他们把内脏收回腹中,缝上了伤口。栗林走到那个棕色长发的男人身边,动手费力的翻过尸体来,观察他昨天有记忆时捅上的那一刀,他几乎有点看不出来,那道伤口几乎和别的伤口一模一样,明显是同一个凶器造成的,若说他没杀人,他自己都不信了。
身上别的伤口自己记忆中没有弄过,但那捅的位置,角度,他甚至一闭眼都能想象到,如果真是自己,会用什么方式去捅上去。这对身体构造的熟悉程度,这来自同一凶器的伤口,栗林已经容不得自己辩解了。
他想起昨天明明不是杀人,恶趣味又为了惩罚这些犯罪者的把匕首刺入他们的身体,那一瞬间柔软的触感,裂帛一般的声音,刀尖在厚润的脂肪里突入的质感,到现在依然传递过刀柄,残存在他指尖上。
终于知道为什么秋草那次伤了天野葵子后,会是那么苍白的脸色。那划破肉体的感觉,让人痴迷又让人浑身发麻,让人不寒而栗又感叹万千,他的指尖上突然泛起了血液疯狂逆流的刺痛与麻木,提醒着他的另一人格在昨夜多少次的划烂厚润弹性的皮肉。
长发男人皮肤微微泛着青绿,肚子里的内脏只是被胡乱塞回去,腹部形状诡异的鼓着,他睁大的无神痛苦已经反射不出低头看他的栗林,半张死去的脸和栗林的半张脸都落在阳光下,栗林伸出手去,准备把他推回柜子,伸出的手放在尸体边上时他愣了一下。小麦色的手臂泛着微微的红润,那是下面有血液奔腾的充满生机的肉体,在阳关下似乎有半透明的光泽,而手边的尸体——如同灰白石膏一般的质感,在阳光下反而更是青绿的可怕,就像是圣经里规定的绘画中死人必有的颜色,壁画的画家在这具尸体上用不透明的油彩涂上了瑰丽沉重的青绿色。
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他猛的退了一步,第一次觉得死亡这么近,这么孤独,这么让人绝望。
*
秋草拘谨的站在厨房里:“需要我帮什么忙么?”
“不用——不用!良也快去看电视吧,妈妈来做饭就好!相信我,今天一定给你弄个满汉全席!昨天你回来的太突然了,我也没来得及好好准备。”佑泽香织穿着宝蓝色的针织衫,在厨房里忙作一团。
“不……不用的。”秋草摆了摆手,他今天其实没什么心情吃东西的,毕竟昨夜出了那样的事。
昨天回家吃饭的时候,父母又惊又喜,连忙做饭。然而平日自己不在家,这两人吃饭基本凑活,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还是平日从来不去超市的父亲去买的菜,慌慌忙忙给自己凑了一桌热菜。秋草昨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抬头面对那两人,面对那两张疲惫而略显苍老,惊喜又忐忑的脸,那两张记忆中沾满血污,痛苦又痉挛的脸……
于是自己便低头猛吃,嗯嗯啊啊的回答着父母的问话,秋草又愧疚感动,又坐立难安。
结果昨天自己就住在了家里,第二天早上回家就发现了报纸上死人的消息和回到出租房里睡熟的栗林和洗碗池中满是血的匕首。他看到照片上开膛破肚的死相就……怀疑这一切是栗林做的,在栗林还未睡醒之前,他惊慌又几乎被逼疯的用手机回到过去,回到了昨夜在自己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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