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霍晋潍和钟施琳还在睡梦中,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起悦耳的铃声。男人从薄被里伸出修长的手臂,摸到手机,也没看屏幕,凭着记忆就滑下了接听键。
“howard,你在香港吗?”说话的正是母上大人吴苏英。
“嗯,妈咪,这么早,有事?”霍晋潍迷迷糊糊地问了句。
“公公因为口渴,在厨房找水喝时,滑了一跤。”
“什么?”howard一个激灵,几乎从床上弹起身,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身旁的女人也惊醒了。
“不用太紧张,你爹地已经初步检查过了,公公因为背靠墙壁,又扶住了洗手台,屁股缓慢着地,应该不会太严重。保险起见,我们已call白车(救护车),爹地陪在他身边。舅父舅母昨天启程回顺德老家,明天才返港。我现在要去养和医院,一会儿你有空,也去看看他吧!”吴苏英有条不紊地交代着。
急急忙忙赶至医院,询问护士后被告知了房号,刚到走廊一头,就听到吴宏达大发雷霆的声音。
“公公怎么啦?”一进病房,霍晋潍就开口询问。
吴苏英回头,用眼神示意儿子。howard扫视病房一圈,发现整个吴家,除了离港的吴苏雄苏云娣夫妇和上幼儿园的仔仔与囡囡之外,所有人都到齐了!如此兴师动众,反而激怒了老爷子。
“公公,为什么动气啊?你这样会吓到人家姑娘(护士)的!”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的情况,howard只好迅速坐到病床前,试图安抚外公。
“哼!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更何况doctorfong都说了,我没有大碍。你妈咪非得通知全世界!他们一个个的,都不用开工吗?我现在又死不了!”老爷子越说,声线就提的越高。
“说什么气话啊?公公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妈咪那是因为紧张你!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不肖子孙,你入院了,肯定第一时间来看你。你说是不是啊?”霍晋潍耐心地开解着。
“对啊!公公。既然你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大家也都见到你了。那gary和情情他们几个回去上班,老爷nn,还有auntie、uncle也可以忙自己的事情,我留下来陪你下棋,好么?”此时,一旁的钟施琳像变魔术似的,从包包里取出一盒中国象棋。
这倒不是因为她神机妙算,而是在临出门之前,瞥见了电视柜上的这盒棋,偶尔,霍晋潍会陪她下两盘。联想到外公也是个棋迷,怕他在医院里闷得慌,犹豫片刻后,果断把它收进包里,没想到,这歪打正着地还真派上了用场。
果不其然,上一秒还板着个脸的老爷子,下一秒就喜笑颜开地说:“还是celine考虑的最周全!我看你们啊,都不要傻愣着了,赶紧回去开工吧!”
大雨转晴天,让病房里的每一个家属,都放下了提在嗓子眼里的心。在旁人看来,对待此事,吴家的人似乎有些反应过度,可对于当事家庭的每一位成员而言,这样做,是因为不想让往后的人生再留有任何遗憾!
十二年前,与吴宏达患难与共半个世纪的发妻岑凤怡因为哮喘,孤零零地死在了一个刮台风下暴雨的午后。
当时,电视新闻播报,香港正挂8号风球。岑凤怡已率先离开糖水铺,回到不足一公里远的家中给家人做午饭。吴宏达与儿子儿媳则留在铺头善后。
没一会儿功夫,暴雨就从天而降,并且还伴有行雷闪电。新闻播报员提醒市民关好门窗,不要外出,也不要接打电话,同时,8号风球也升级成了9号。
看来,一时半刻是回不了家了!待天空开始放晴,已是傍晚时分。走在大街上,发现台风过境后的香港一片狼藉。
“阿妈!我们回来了。”率先踏进里屋的吴苏雄高喊到,可这一次,却没有回音。
“阿妈!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岑凤怡侧倒在厨房的地板上,右手往前伸,微张着嘴、双眼轻闭着。儿子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她的人中处——母亲早已没有了呼吸,身体已经僵y。
“阿爸,阿妈没了!”
始料未及的噩耗让跟在吴苏雄身后进屋的苏云娣害怕得连连后退,而吴宏达整个人则呆滞地说不出话来。
那一年的那一天,吴苏媚一家三口身在飞往南极的航班上;霍晋潍还在苏黎世留学;刚刚加入警队,立志报考sdu(绰号“飞虎队”)的吴家懿gary正在南丫岛进行封闭式集训……
岑凤怡的突然撒手人寰,成了吴家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痛!
回港后,吴苏媚在母亲的牌位前长跪不起;若g年过去,面对世界上福利最好的国家的入籍诱惑,霍晋潍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执意回港发展;而立志成为“精英中的精英”的gary,最终舍弃梦想,回归本专业,最后考入了法证部……
“阿爷,那等收工后,我们再来看你,带上仔仔和囡囡。”吴家懿说着,准备和太太张幸儿步出病房。
“仔仔和囡囡还太小,就别带他们来医院了!”
霍芷情和玛丽卡打完招呼后也快速撤离。
“你们呢?还不走啊?”老爷子没好气地冲着两个女儿和女婿说。
“阿爸,明天下午阿雄才能回到香港,今晚……”
“今晚不是请了护工吗?”吴苏英话还未说完,就被父亲不耐烦地打断。
还想开口的长女,被身旁的丈夫拦住了,“阿爸,虽说请了护工,但大家还是不太放心,我也是医生,不如今晚我留在这里陪你好吗?”
“爹地,你也70多岁人了。要不这样吧?今日上午celine在医院陪公公,auntie、uncle还有爹地妈咪就先回家吧!下午休息好再过来,我现在也要回一趟公司,晚上就由我来陪公公,okay?”霍晋潍话音刚落,吴宏达就点头同意,其他人也都不再有异议。
“celine,那就辛苦你了!”
“老婆,辛苦嗮!亲一口先,啵~我走了,拜拜。”
众人告辞之后,一早上闹哄哄的病房总算恢复了平静,外孙媳妇钟施琳陪吴宏达下了一盘棋。
“将军!”老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celine,你不会是故意让给我的吧?要不就是,久不下棋,你退步了!”
旁有“车”,后有“马”,这一局,霍太太输的心服口服。
“不是我的棋艺后退,而是公公你宝刀未老。”钟施琳笑着说,把一颗颗的棋子收进木盒。
“诶~再下一盘嘛!”
“下棋很伤神的,我们说好了只下一盘的,不是吗?”留意到老小孩的失望,celine又说:“不如你和我讲讲当年你参加解放军,随军打仗的故事啊?”
一提到当年,老爷子顿时精神抖擞,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过往的那些事儿。不出一个小时,他就打着哈欠犯困了,钟施琳小心地扶他躺好,掖好被子。待他合上眼皮,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时,她的肚子也适时“咕咕”地叫了两声。现在是上午10点多,出门太匆忙以至于都未来得及吃早餐。
担心老人家突然醒来找不到她,钟施琳便不敢走远,只在离医院不远的早餐店里买了一份虾饺和g蒸烧卖,匆匆忙忙地吃完,又买了些水果回去。
……
晚上,霍晋潍独自在病房陪伴吴宏达,爷儿俩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单独相处过了,自然有些话要聊。
“howard,你可不可以答应公公一件事情?”
“说来听听啊!能办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你还记不记得北京的端木爷爷啊?”
“当然!香港回归那一年,他不还来过家里吗?你也去过好几次北京不是吗?”
老爷子点点头,有些伤感地说:“虽然他已经去见了,可这些年来,他的儿子还是很有心,时不时地会给我打电话。这不,上个礼拜通话,我和他提起,有机会啊,得去南京转一转,他说,他的儿子阿宸现在正好在南京。”
“阿宸?就是当年情情老跟在他身后、追着他跑的那个阿宸啊?”霍晋潍轻笑着说。
“你这个衰仔(臭小子)啊!又笑话情情。”
“好好好,不说她。那公公是想要我陪你去南京吗?”howard收起笑容,认真地问。
“对,其实我已经和你妈咪他们提过好几次的了,可他们呢?总是给我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无非就是不同意嘛!”老爷子颇有几分怨气。
外公想要“一圆南京行的夙愿”这事儿,他的确听母亲和舅父他们说过不止一回。
“公公,是医生说,你的身体状况暂时不适合离开香港。”霍晋潍握着他苍老松弛的手,看着他混浊晶莹的双眸,有些不忍。
“不如你先答应我,乖乖地把身体养好,我们争取今年去一趟南京,好不好?”
吴宏达既感到万分无奈、又感觉有一丝欣慰地点了点头,临睡前还不忘强调说:“霍晋潍,你给我记住啊!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公公放心喔,我可是牙齿当金使(说话算话)的人。”
老爷子在医院总共呆了三天,在他出院的前一晚,霍晋潍因公搭乘末班机飞往美国纽约。
翌日上午,吴苏英和吴苏媚姊妹俩还特意起早,相约去了趟h大仙祠,为父亲祈求平安。
霍祈乾一个人去了医院,和吴苏雄一起为老丈人办理出院手续,而儿媳妇苏云娣则在家中忙着准备给老爷接风洗尘。
“出院之后,阿爸你一定会健健康康、无病无痛、长命百岁的啦!”儿子一边收拾衣物,一边说着讨吉利的话。
“阿雄,一会儿在医院门口等,我去办理一下出院手续。”霍祈乾说。
“好,唔该姐夫。”
说到“生意兴隆”这几个字,医院肯定榜上有名,每天有不少病人进来,每天也有许多患者康复。霍祈乾刚从护士姑娘手里接过单据,就接到吴苏雄的电话,被告知他们父子俩已在大门口等候。
“unclefok!”循着耳熟的声音,甄霓认出了离自己几步之遥的长辈。
“jennifer。”霍医生自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收银台,“你……不舒服吗?还是auntie……”
“没有。”他微笑着打断她,“你呢?”
“哦……重感冒加上发烧,可能凉到了。”愣了两秒之后的甄霓才反应过来。
“嗯,那你要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保重。”
“拜拜,uncle。”
望着霍祈乾离去的背影,甄霓不由自主地想起霍晋潍,一时感慨万千,他的优雅与绅士不正是来自于他的父亲吗?当年他们在一起,仗着他的宠爱,加上太年轻,无比娇气的她在他面前有恃无恐。待到两人谈婚论嫁时,霍家和吴家上上下下,无一例外地一条心反对这门亲事!
尽管如此,霍晋潍依然全力维护她!而在她举步维艰的处境中,霍祈乾是唯一一个,表态接受和祝福他们的人。至于原因,甄霓当然也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他爱他,而他爱她罢了!除开这一层关系,她其实什么也不是。щǐň10.меň(win10.men)
Cater11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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