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贴身服侍的嬷嬷蹑手蹑脚地进来了,屏退了左右侍女,附耳过去,和长公主说了几句。
溧阳长公主苦笑了起来:“这么快就出去了,他还能去哪里呢,左右不过是去找他的好女婿,果然,他还是不听我的劝。”
嬷嬷是打从溧阳幼时就跟着她的,对她很是了解,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阴晦,当下有些心惊,犹豫着道:“公主,不如,叫世子爷再去劝劝,把伯爷先叫回来?”
“不用了。”溧阳长公主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淡淡地道:“他能利用我一回,我也能诓骗他一次,公平得很,没什么好说的,你看,我分明叫他置身事外,他却不肯听我的,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嬷嬷低头默然。
溧阳长公主突兀地笑了一下:“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心太狠了?”
嬷嬷急忙摇头:“老奴岂敢,老奴只是替公主伤感而已。”
溧阳长公主却道:“没什么好伤感的,嬷嬷,这就是一场博戏,你知道的,我的眼光一向很好,看准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错。当年我就赌五郎肯定会上位,刻意交好他,若不然,何来今日的风光,如今,我赌成渊能赢,自然要帮他一把,不说别的,为将来允宁和兰台留个后路,免得他们的父亲把他们带累死了,我有什么错?”
她说得又快又急,语气斩钉截铁,仿佛是想要说服自己安心一般:“是的,就是这样,我还有儿子和女儿,两厢权宜,只能先顾这一头了。”
她闭上眼睛,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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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面壁思过时。
太子殿下不住求饶,太子妃余怒未消。
庭院里的那棵大树光秃了许多,树枝都被折下来了。贺成渊皮糙肉厚,树枝多打几下就打断了,换了一根又一根,让方楚楚很不过瘾,到后面打得自己手都酸了,气冲冲地叫他去面壁思过,晚上不许挨到床榻。
所以说,如她自己说的,女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当时说什么“我不生气”,那都是假的。
她气得要命!
“站好,不要回头,对,看着墙就好,不要看我!”方楚楚坐在榻上,生气地拍打着床榻,“明天叫人把‘女诫’那本书拿来,你给我背、不、抄写三十遍,好好长长记性,看你还敢不敢再那样吓唬我!”
贺成渊面向墙壁,站得规规矩矩的,语气十分诚恳:“这样你就不生气了吗?这倒是无妨,我即刻命人快马加鞭去取一本过来,我可以连夜写完。”
方楚楚抓了一个枕头砸过去:“三十遍不够,抄上三百遍再说!”
两个人正闹着,外头倏然传来了尖锐的鸟鸣声,三短两长,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楚楚马上安静了下来,又有点心惊。
贺成渊还要恭敬请示一下:“外头有点事情,我要出去料理一下,可以暂缓面壁吗?”
方楚楚把头扭开了,挥了挥手:“就你心眼多,又要玩什么花样,好了,快走开,别杵在我面前了,看你就生气呢。”
贺成渊笑了笑,出去了。
也不过是片刻后,他又进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递给方楚楚:“太子妃,今夜有客来访,稍后就要到了,来,我们须得更衣迎客。”
方楚楚接过来,却是一套男人的服饰,看形制,像是士兵的装束,还配着铠甲佩刀等物,这是要乔装改扮的意思了。
“怎么了?”方楚楚又紧张起来。
贺成渊轻描淡写地道:“别担心,这个客人有点特别,他来了,这里就住不下去了,我们今夜要搬家。”
方楚楚从床榻上跳下来,哼哼唧唧地抱怨:“又要搬家?搬到哪里去?这回不会再有什么惊吓了吧?唉,我和你说,我胆子小,再受不了刺激的。”
贺成渊眸子里的神色暗了一下,摸了摸方楚楚的头,柔声道:“对不住,接下去可能连家都没了,你要跟着我到处奔波,楚楚,我原不想让你吃这种苦……”
“不苦。”方楚楚这下乖巧了,抱着贺成渊,蹭了两下,“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怎么样都不会苦。”
贺成渊听得心神荡漾,其他的都扔在一边去了,捧起方楚楚的脸,狠狠地亲了又亲。
但有她在,何处不可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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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牛卫士兵一万人奉了皇帝的命令,把守着明镜台,重重叠叠的护卫,一层又一层,便是在深夜也不敢松懈。
几团火把在夜色里摇曳,松脂油燃烧着,火光忽明忽暗。
赵英躲在远处的树丛中,远远地望过去,高高的明镜阁耸立在山间,如同一柄剑指向天空,但在夜色下,那轮廓又影影绰绰地迷茫了起来。
他有些忐忑,今夜月淡星稀,一切都显得晦涩而模糊,看不太真切,他竭力张望着,也辨认不清晰。
他焦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旁边的人:“怎么还不动手?这些人莫非还在惧怕太子的神勇,但他如今已是个重病垂危的废人,有什么好犹豫的?”
“伯爷稍安勿躁。”旁边那人沉稳地答道,“那边戒备森严,不是轻易能够靠近的,须得待到末时换班的时候,我们的人才好混入其中,火油之物早已备好,这样的天气,山风一吹,不到天亮,整个明镜台都会化为灰烬,伯爷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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