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狼狈的、摔得满身是泥的许星洲,是不能出现在秦渡的眼里的。
那毕竟是她最后的骄傲。
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沦为笑料吧?许星洲一边哭一边想。
在秦渡不喜欢我了之后,一定会把找到这样的我这件事当成笑话去告诉全天下的。
想想看,那个拒绝了我还羞辱了我的女孩,和我分开之后崴了脚躲在树后哭,浑身是泥多好的饭后谈资啊。
秦渡出声唤道:星洲。
他的呼唤里,甚至带着难言的酸软意味。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用这种语气说话给谁听呢?他分明是在说给空气听的,谁会为他感动吗?
许星洲拼命地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使劲捏住了自己的鼻尖儿,连半点气都不漏出来,以免被发现。
然后树叶簌簌声响,秦渡捉住了青毛桃枝,慢慢地往一旁拨去。
那一瞬间许星洲死死闭上了眼睛,路灯的光透到她的脚边,映亮长长一道。
冷清灯光在雨中有如繁星,六教门口的青桃被雨洗得明利又干净。
枝头雨水吧嗒吧嗒地砸在许星洲的脑袋上,敲得她晕晕乎乎的。
别让他发现我,求求您,不要让他看见我在这里。许星洲苦苦地哀求上苍。
她已经足够狼狈了,这垛能焚烧她的柴火已经足够高,不需要最后这一桶油了。
可能是她祈祷的太情真意切,那簌簌的声音一停在连绵大雨中,秦渡松开了桃枝,那枝桠猛地弹了回去。
秦渡拨开了许星洲藏身的树枝,却没有拨到尽头,终究没看见她,差之毫厘。
许星洲终于喘出了那口憋了许久的气。
接着许星洲听见秦渡淋着雨远去,她看了一眼,茫茫大雨之中,他拿着那把脏兮兮的伞,也不撑开,一路朝着南苑的方向去了。
许星洲觉得胸口酸疼至极,简直无法呼吸无法走动,连流泪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脏兮兮的布,那些许星洲平时会停下脚步去闻的黄月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许星洲理智回笼,瞬间意识到了问题。
这个状态有些极端了。
从四月份以来,从许星洲得知她妈妈即将再婚的消息以来许星洲就开始觉得情绪有一点不受控,但是今晚简直是泄洪一般。
像是站在溃堤融化的冰川旁,要把身体投进去,任由冰块挤压。
许星洲意识到这一点,摸出手机的时候,连手都在发抖。
她淋了一晚上的雨,手机屏幕湿乎乎的,许星洲把手机在自己湿透的裙子上擦了又擦,将手机擦到能识别自己手指的程度,又拼命地划了半天,终于解开了自己的指纹锁。
她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求救般地翻开自己的通讯录。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就掠过了她的每个现在在上海的同学和老师甚至辅导员,哆嗦着给回家过五一的程雁拨出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至少半分钟,许星洲至少数了七八声嘟嘟的声音程雁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程雁的声音带着点儿没睡好的烦闷,夹着动车上毁天灭地的小孩尖叫,她闷闷地问:许星洲,怎么了?
许星洲哽咽着说:雁宝,我、我在六教这儿,摔倒了爬不起来。
程雁:
程雁显然没睡好,没好气地道:许星洲你清醒点行么,你知道我在哪儿么!你在六教摔倒了我也救不了你啊。我还有三分钟到汉口,没吃晚饭,对面还有混蛋啃周黑鸭要我说这些在密闭空间吃鸭脖的都应该被乱棍打死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列车前方到站汉口站,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朋友们的动车播报声。
程雁的确不在上海,她中午就出发去火车站了。
许星洲想起这件事的瞬间,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她握着手机,不住无声地掉着眼泪,一手捂着自己发紫的脚踝,意识到自己又给程雁添了麻烦,更无从解释这个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像现在就是会这样的,无法思考,思绪迟缓。拖累身边的每个人。
程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许星洲,微信上给我发个定位,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给李青青打电话。
程雁那头接着又求证地道:你是不是情绪不对?是不是?
许星洲哭着说:嗯、嗯
你呆着别乱跑。程雁理智地说:六教门口是吧,门口哪个位置?你是怎么摔的,现在能不能走路?
许星洲说起话来简直像个语无伦次的孩子,沙哑道:我在门、门口,就是他们种小桃子的地方,我往下丢过丢过桃子。从桃子能找到我,应该。
程雁怒道:操,你他妈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许星洲哭着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要崩了。呜、呜呜说不好是为什么,就是
程雁说:你妈的。许星洲你给我三分钟,我去找李青青,三分钟之后我把电话给你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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