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静瞠目抽气。是一个人横挂在上面!
啪!
孟鹤棠扔下火把,飞身上去,落在了树干上。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从下方看上去,根本看不真物体大小。
有孟鹤棠这么站上去,便发现相较于人来说,那物体太过单薄。又见孟鹤棠俯身一捞,轻轻松松将东西捞起才知。
原来是一件披风。
钟静摸了摸差点没了的心脏。方才,真吓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吓死了……”钟静庆幸地松一口气,抬头对上面的孟鹤棠喊:“拿下来看看,是不是幼一……”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单膝蹲在上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将头脸的布巾拉开,露出了一张如丧考妣,泪痕满面的脸。
原来他已艰忍许久,一直不允许自己松懈,不允许自己浪费时间去悲伤害怕,保持坚韧冷静地寻幼一。
只是,在这一悲一恐又一喜之中,那根紧绷的线便断了。
所有强压下去的不安,自责,心痛,都自崩裂坍塌的心头尽数迸出。才会在眨眼功夫,便哭得涕泗横流。
他捧着那件披风,把脸深深埋进去,高大的身躯如被大雪压弯的枝条,脆弱无助地弯俯下去,一阵阵困兽般的呜咽声,弥漫四周。
看到这里,钟静才真实体会他对唐幼一的感情深度。
钟静看过孟鹤棠许多面,见过他的桀骜不驯,凉薄寡情,和深不可测,唯独没看过他感情浓厚的一面。
原来是未到情难自制的时候。
只是,这样的深爱要等到生死难料的时候才痛悟追悔,未免太过唏嘘。
随着夜深,燃放焰火的人越来越多,天空如同白昼。
孟鹤棠拿着唐幼一的披风,调转马头,往来路奔回,召集附近的官兵随他到山谷下处搜寻,借着光亮,果然很快在一条干涸的溪河找到了北条橘男的尸身。
他全身只有一个伤口,便是腹上的一个血窟窿。
这伤口皮肤不平整,看起来是用钝器戳的,口子并不大,只有一个指头宽。可这钝器却不短,贯穿了他的腹背。
钟静与孟鹤棠举着火把蹲在尸体旁察看。
“会是什么钝器呢……树枝吗?可那刺入身体也是需要些力气的,幼一不可能那么大力。”钟静疑惑道:“就算有,北条武力又不差,怎会任她这么戳下去?”
孟鹤棠已将脸面露出,眉眼凝重:“杨长林说,午时他从杨府出来时,与他们搏斗时落了伤,伤的应该就是腹部这里。幼一定是知道了他这里有伤,所以用稍尖锐的东西捅这里是做得到的。”
钟静微讶:“可惜那东西太小,不能一击毙命,或许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她选择……”他将视线放回北条身上:“尸体半僵,看来死了最多一个多时辰,也就是闭城那时他还没死,一直躲在这附近。”
“就是不知幼一动手之后是立刻逃脱了,还是直到他断了气才逃脱……”钟静蹙眉望住嘴唇紧抿的孟鹤棠:“但这也过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了,照理说,她逃脱之后便是找人求救……可至今下落不明……会不会是北条还有其他同党?”
孟鹤棠腮帮紧绷,眸底布满血丝,但声音听起来是平稳的。
“北条没有同党,倒似幼一有人相助。可若是如此,也很矛盾,帮她的人理应第一时间带她回城……若非,便是较坏的两种情况。一是北条从一开始就对幼一下了死手。二是幼一确实逃脱了。可根据马上的血迹来看,不似来自于北条腹上……”
说到后面,声音徒然不稳。
他迅速止声。
举拳抵住自己发颤的嘴唇,下颌紧绷,喉结发颤,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悲伤。
钟静拍拍他的肩,想安慰他,他幅度极小地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深吸口气,坚持将话说下去。
“……所以,幼一将他刺伤之后,便从他手上逃脱了,只是身上有伤,倒在了不知哪里……”
声音是恢复了些平稳,却不知自己这样强忍,模样并没显得多镇定。
他的鼻翼在翕动,那倔强不肯凝成珠的泪水,充斥着潮红的眼眶,呼吸短促破碎,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抑或,她清醒着,因为害怕被北条找到,所以躲到了一个很难被人发现的地方……那里,必是又黑,又静,又冷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已耗尽了艰忍,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他无声偏开头,不让人看到他狼狈的脆弱。
但从钟静的角度,还是能看到泪水顺着他的下巴,簌簌滴下,滴在北条摊开在地上的手上,发出哒哒落雨的细微声响。
看他如斯痛苦,钟静也不禁红了眼眶,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起身不去看他,让他自行调整。
“那方才为何改变搜索方向,让他们去反方向找幼一?”
孟鹤棠很快撑身而起:“那披风,是幼一逃脱之后,北条挂上去扰乱我们的伎俩,为了不让我们找到幼一逃跑的准确方向。”
然而,不知是他的决策出错,还是上天就是要惩罚孟鹤棠,直到第二天夜幕降下,他们仍旧没有找到唐幼一,甚至连一点新线索都不再有。
寻了两天一夜的衙兵们,陆陆续续不再搜寻,只剩钟府的十几位侍卫,以及孟鹤棠的一些江湖友人还在继续苦苦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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