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拂愣愣地扶着背后的箩筐,头皮都好像炸了起来。
生?气?了!!
绝对是生气了!!
牧临川他那双猩红的眼,如今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身上的这股冷酷暴虐并不外露,倒像是轻描淡写般。那双红瞳中很是漠然。
他虽坐在轮椅上,只有个孩子那般大,却没有人敢直视他的双眼。他望着人时,眼睫低垂,向是自上而下的俯视。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一直站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哪怕不过半步远的距离,也好似遥不可攀的雪峰。
他比从前更平静,更从容无所谓,甚至可以说是更宽容。
但也比从前更残忍更狠毒,更像个正儿八经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雷霆雨露皆在一念之间。
什么叫她是何人?她是陆拂拂啊。
在牧临川一瞥过来的刹那,拂拂愣愣地脱口而出道:“我是陆拂拂啊?”
!!
话说出口的刹那,拂拂就后悔了。
!她这是什么弱智的发言!
她连头都没敢抬,眼前一黑,头皮发麻地攥紧了肩带。
良久。
牧临川才终于开了口,不带任何感情,不辨喜怒地重复了一遍。
“陆拂拂?”
顿了顿又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先王后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张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陛下?”
话音未落,牧临川便道:“这不是王后。”
迎上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牧临川一字一顿,面无表情地说,“王后早已故去多年,是孤亲手葬入帝陵。谁若是再直呼王后……”
牧临川鼻腔里轻轻冷嗤了一声,浑身冷冽如霜,“孤割了他的舌头。”
张嵩是个老积年了,眼力劲毒辣。面前这少女分明就是王后。陛下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明显是被气疯了啊!
顿了良久,被气疯了的陛下这才又道:“带上前来。”
众人惊得一时忘了动作,或者说,也不敢有所动作。
“将这冒充王后的。”牧临川一字一顿,面无表情地重复:“大胆狂徒押上前来。都聋了吗?既然聋了,这耳朵也别要了。”
陆喜胜和周江女本都已经吓呆了,此刻又猛地清醒了过来,扑过去哀哀求情,却又被御前的甲士给牢牢架住。
所谓祸从天降不外如是。
兰兴村众人一片哗然。
这陆拂拂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和先王后同名,样貌肖似难道便也成罪过了吗?
后背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拂拂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了牧临川面前,又被人摁着脖子,跪了下来。
下一刻,女孩儿乌黑的发顶又冒了出来。
拂拂伸长了脖子,心急如焚地看着陆喜胜和周江女夫妻俩。
夫妻俩被甲士拽着胳膊,进退不得,看着陆拂拂,急得快厥了过去。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掉了下来,拂拂将心一横,豁出去似得紧闭上演,两只胳膊胡乱挥舞。
“对、对不住!我、我可以解释的!我、我其实是有事离开了一趟!”
“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
“抬头。”牧临川的冷淡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
“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抬头。”
下巴猛然被人抬了起来。
“冷静冷静――呃?”
苍白的手指扶住了她的下颔,牧临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狭长的双眸波光不定,盯着她看了半晌。
指尖不受控制地缓缓收紧。
牢牢掐住了陆拂拂这柔软的脸颊肉,力道重得留下了五个鲜明的五指印子。
拂拂只能保持着这么个滑稽的姿势,仰着头,含糊不清道:“冷唔唔静冷静……窝唔也不想走的。不会再走了,以后都不会再走了唔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保持这么一个被仰头的姿势,拂拂忐忑不安地看着牧临川,就像是在等着判刑的犯人。
她、她是打算回来找他的!只是想到已经和这个世界的爹妈断了太久的联系!她这不是想趁此机会先找到她爹娘吗?
牧临川总归就在那个位子上,跑又跑不掉!
良久,他这才收回了手,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什么也没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
接下来这几天,牧临川也没走,就这么在兰兴村住下了。
吓得陆喜胜和周江女夫妇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多问自家闺女究竟和堂堂天子是什么关系。
陛下又非说不是王后……
每当碰上左邻右舍的打探,只能打着哈哈,含糊地带了过去。
一天,周江女趁着左右无人,悄悄招手,把正准备出门的陆拂拂给喊了过来。
“娘!”拂拂惊讶地跑了过来。
周江女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这几天她是吃也不敢多吃,睡也不敢多睡。
生怕一个伺候不及,招惹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君王,给全家招来灭顶之灾。
牧临川对他们倒也算客气,衣食住行样样从简,也不为难夫妻俩,有时候出门迎头碰上了,还颇为有礼地微微颔首。
唯独对陆拂拂,从来不假辞色,也不黑脸,就那双红瞳静静地瞅上两眼,当空气般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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