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没有抬头，却听见了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我靠，任洋卓！”
    “真是他？那我们不就都完了？！”
    程乐仿若未闻，垂下眼眸，他白葱似的指尖在剧本名字上滑过，眼中情绪说不出来的复杂。
    随着时间流逝，排在他前边的人越来越少。
    到他了。
    他在一众或垂头丧气或紧张的人中站起来，敲响了试镜室的门。
    场务给他打开门，他笑了下，洁白整齐的贝齿隐隐一现，场务一愣，竟然有点脸红心跳。
    他一进去，剩下的人满脸无奈：“不是，他觉得对场务抛媚眼就有用了吗？”
    有人装和事佬：“可能是紧张了，笑笑缓解情绪嘛。”
    而后朝着任洋卓的方向看了一眼。
    现场人当中，只有任洋卓的脸色无比难看，比起其他人的雀跃，打他见到程乐的第一眼起，心中就隐隐有个念头——
    这次的资源，恐怕要凉。
    因为现场这些人里，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程乐进步的速度。
    程乐一进去，就很久没有出来。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方才还冷嘲热讽的人有点慌，彼此左顾右看，面面相觑，又开始窃窃私语：“不是吧？他不是演技很烂吗？”
    “我倒是见过他的粉丝给他洗白……但短短一年的时间，想提升到入张导的眼，痴人说梦还差不多。”
    “那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
    这谁能知道？
    又过了五分钟，场务再次拉开了那扇门，脸上充斥着笑容，程乐在她身后出来，眼眶还红着，他的皮肤嫩鸡蛋一样，微微透着点血色，比方才还好看几分。
    这副模样甚至是有点诱人的，我见犹怜。
    不知怎么，看到他，其余人心缓缓提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程乐轻轻瞥了他们一眼，就像半小时前他们看他一眼，眼中带着点无奈和不屑。
    和场务道过别，他把剧本随手一揣，慢悠悠往外走。
    没走出几步，试镜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再次打开，传来场务清透的声音：“张导说，他想要的角色已经找到了，很抱歉耽误大家一上午时间，大家都散了吧。”
    余下人慌乱道：“不是吧？我们大家都是一大早来的，张导好歹见见我们吧？”
    “就是啊！”
    “很抱歉，我代张导给大家买了奶茶，辛苦大家了。”
    那些人还要再纠缠，程乐已经转身出了剧组，再听不清了。
    任洋卓猛地站了起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携同助理，竟然朝着门外走去了——大家都以为他会进去，和导演争取一个机会，可是他没有。
    《秋月明》开播时，任洋卓遭受过事业粉的质疑，不过这件事没有闹上热搜，知道的人很少。
    他的演技在退步。
    曾经因为他崩人设，已经脱了很多的粉。
    现在，他向来自傲的演技也不能维持，粉丝们在他身上感受不到那种魅力了，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一批死忠粉。
    他崩人设之后，人气下降或许不能干扰他的资源。
    可是演技下滑，带来的影响却是致命的、无法衡量的，比如这次，张栩甲连个单独试镜的机会都没给他。
    任洋卓感到耻辱，也感到无力。
    助理跟在任洋卓的身后，都没来得及阻止他，眼见他扯住程乐的胳膊。
    程乐呀然回头，见是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问；“有什么事吗？”
    这还是在大街上，随时会被人拍到，助理惊慌失措，拽住任洋卓小声道：“卓哥，你冷静点，机会我们稍微争取一下，张导肯定会给面子……”
    “我就问几个问题，”任洋卓把助理撇一边，“程乐，你不是喜欢我吗？”
    程乐：“……？”
    程乐万万没料到他居然问这个。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无神且空洞。
    两人站的位置能被车内的黎又阳看见，他不欲纠缠，清咳一声：“喜欢也是随时可以被收起来的。”
    “好。”任洋卓维持着他表面上的和善，实则心里已经骂声连天，“不过是喜新厌旧，我懂。”
    程乐：你懂个屁。
    面上还是保持微笑，“你还有事吗？”
    眼见任洋卓又要张嘴，程乐身后传来黎又阳的声音：“喜新厌旧可能不太恰当，毕竟你连‘旧人’都称不上，任影帝，程乐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是不是该避避嫌？”
    任洋卓下一个要问的问题，正是想问什么程乐能看上黎又阳。
    他对程乐，并非是喜欢，而是一种不甘心的情绪在作祟，之前在剧组的时候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且随着程乐和黎又阳越来越好，他的这种情绪也就愈演愈烈。
    不过这个问题恐怕是没有被问出来的机会了。
    因为他看着黎又阳，突然惊醒，程乐以前是喜欢过他，也向他示过好，可是那时候他的反应是什么？
    他根本没有理会。
    所以这种一时冲动问下来的问题，本就不应该。
    任洋卓脸色难看。
    程乐不再理会他，和黎又阳扭头走了。
    两人的背影深深地烙在任洋卓的眼中，他们的如意，衬托出了他的不如意，任洋卓是个要脸面的人，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原来他的脸面，早就所剩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