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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页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了我眼,良久,缓声道:你还是太小了。
    这个夜晚就在这样语焉不详的句话中结束。第二天我跑去问君玮,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你还是太小了是什么意思,结果他看我半天:其实我说,你还不算是个女人吧,顶多是个女孩,不,女孩都说不上,前面还要加个小字才符合实际qíng况。
    被我握紧拳头揍了顿。但是我想,慕言那句话的确是那个意思,他觉得我太小了,是觉得我不够妩媚成熟。
    怎样才算是妩媚成熟,我不是不懂。假如他更喜欢那样的姑娘,我会努力变得那样。这种为爱失去自我要不得,我不是不明白,譬如莺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我是没有时间了。
    只要能够达到预定的目的,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可以一试。只是这一次,让慕言喜欢上我真是太难。这也怪不得他,他本来就是个慢热的人。
    虽然被我那么一闹,害得慕言和荆家结下不小的梁子,可两天后的试剑会也没见他有不去参加的迹象。
    才反应过来,他其实不一定是为了那把剑,不该公仪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人比剑重要,试剑会需破铸剑炉的七星剑阵,正是剑客们各展所能之时,说不定他的主要目的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网罗之人。这才符合他一贯作风。
    白天慕言和公仪斐基本不在客栈,君玮帮我去颍川最大的一座青楼找来最红的清倌,说是教导我所谓妩媚女子的风qíng,真是亏他想得出来,但却不失为一个速成的好办法。
    从小我就很会模仿,战果可见宋凝,可见慕容安。因要去代替个人,不仅需用人皮面具做出那人的模样,更要自眉眼间生出那人的qíng态,行止间描绘那人的风姿。君玮请来的这个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我都记在心间。
    如何将万千言语凝于淡淡一瞥,如何将兰花指且轻且缓托起荼盏,又如何将团扇扇面似掩非掩挡在唇前。学了一天,几乎将她的每个姿态都成功复制下来,令君玮赞不绝口,我却始终觉得不大对劲。
    直到这位花魁帮我画完一个jīng致又浓重的妆容,才猛然发现问题所在,待君玮将她送走,我捂着头道:今天一天白学了,你也勉qiáng算个男人,有没发现那些姿态固然妩媚,风尘味却十足,慕言他一定眼看出来我是打哪里学来,到时候八成要挨打
    君玮愤怒道:什么叫我也勉qiáng算个男人啊!
    吼完看我半天,他也有点泄气,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可既要妩媚又要端庄,这太有难度了突然眼睛一亮,你母亲当年不是被称为整个卫宫最有仪态风姿的夫人么?她的一举一动,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呆了呆:哈?
    君玮继续道:你母亲如何对你父亲,你便如何对慕言,这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啊,真是可惜了今天花这么多钱
    我想了想:那你要负责帮我看模仿得像不像。
    君玮不知道的是,我对母亲的印象其实十分寡淡。王族亲qíng本就漠然,况且我自小不长在她身边。
    自从十六岁回到卫宫,与她见面也是屈指可数。印象中,母亲永远妆容jīng致。父王的夫人们能歌善舞者众,母亲却很不同,尤擅鉴酒。
    有一次父亲带来一坛臣子上供的好酒令母亲品鉴,我见过她执杯的模样,十分迷人。
    杯子和酒都是现成,窗外月色朦胧,我握着白瓷杯比了半天,君玮拿了根针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挑灯芯。
    侧头正看到右手举起投在墙上的影子,就像僧侣供奉的净瓶。想起小时候师父不许我们下山看皮影戏,我和君玮gān脆自己找了蜡烛和幕布,用手指比作乌shòu的模样投在幕布上自娱自乐。用手肘推了推他,仰头示意他看墙壁上那个像净瓶一样的影子。他看了半晌,忽然从我手中将原本握住的杯子抽走,自己也伸出只手来,比出一只小耗子的模样,十分勇猛地扑进我比出的大肚缸中。
    我手一松,耗子立刻栽了个跟头。
    君玮气恼道:好歹让我把耗子偷油演完。
    我扬了扬手指:我明明比大肚缸比了那么久了,是你自己没有抓好时机啊,该我了该我了,快比个兔子出来,这下是要演兔子打架。
    君玮皱眉:那个太难了,我从小就不会比兔子,孔雀也很好啊,一只雄孔雀一只雌孔雀相、相、相
    我点点头:好吧那就两只雄孔雀抢地盘,你先保持不动,等我过去啄你。
    孔雀喙刚挨下去,君玮厉声:喂你指甲那么长还那么用力,我是和你有仇啊!
    我吓了跳:你也可以啄回来啊!那么大声做什么?
    三声敲门声响,还来不及反应,房门已被推开。慕言抱着手面无表qíng靠在门旁看着我们。君玮的手僵在半空中,还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我也是。灯花毫无征兆地哔啵一声,君玮收回手理了理袖子,低声道:你们慢聊。起身时用唇语示意我:有事大声点,我就在隔壁。
    君玮前脚刚走,慕言后脚便将门锁上,慢悠悠踱步过来,坐到我身旁,随手翻开一只茶杯,瞟了眼方才小二拿进来的酒杯和酒壶,却什么话也没说。
    可越是这样沉默越是令人忐忑,我觉得必须解释一下,斟酌开口道:君玮是我哥哥,我们小时候就经常一起这样玩儿的。
    他倒茶的动作停下来:你有三个哥哥,叶霁,叶祺,叶熙,我却不知你还有个哥哥叫君玮。
    心底猛地一惊,但只是瞬间,想来也是,他怎么会让来历不明的女子跟在身边。但看着他的神qíng,却不是要和我闲话家常,我咽了口唾沫: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玩伴,就像哥哥一样的。
    他手中转着瓷杯:哦?原来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我顿时紧张,头摇得像拨làng鼓:我们没有什么的。
    他竟是笑了下,淡淡道:冷月,醇酒,两小无猜,烛下对饮。随意扫了我一眼,今日这番盛妆
    背后的冷汗已将内衫打湿,戏文中多少不可解的误会都是由此而始,我急急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看,那我马上去洗掉。
    话罢找来铜盆,蘸了水的毛巾正要往脸上揩拭,却听到他在身后冷冷道: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心底一凉,我勉qiáng笑了笑,转身问他:那我到底是洗掉还是不洗掉啊?
    他仍是端详着手中的瓷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看到铜镜里自己的脸,我轻声问他:慕言,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话刚出口,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掉。我在他面前哭过那么多次,已经无所谓丢不丢脸,只是那时我知道他会心疼,有时候其实是故意哭给他看,今次却是不能。
    拿袖子措了措眼睛,我抬手去拨门闩,抑住哭腔平静道:不是什么好茶,慕公子慢用,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话未完握着门闩的手却被另一只手覆住,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需要出去?
    既不给我好脸色看,又不准我出门透气,我觉得有点要崩溃了,回身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可能被我的样子吓到,他一向沉着的脸色竟现出惊慌。使劲抓住我奋力挣扎的手,但手被禁锢住还可以用脚踢,这刻我的灵敏让他很是挫败,gān脆一把搂住我将我紧紧抵在门背后:你怎么了,冷静点。
    怎么冷静,我已经冷静太久,连君玮都觉得我有时候太过,太没有自尊。
    他不是说我像个小孩子?
    反正我就是个小孩子,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也没怎么。这一刻和他搂在一起让我如此难受。可他还敢在我耳边让我不要胡闹。
    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有这么大的力气,我更用力地挣扎抵抗:反正我做什么你都生气,看到我你就觉得很烦心是不是,不如眼不见为净,我已经很累了啊,你让我离开静一下也不行吗,你怎么这么惹人厌啊,说不定我想通了就不会缠着你了,我、我
    突然地,整个屋子就安静下来,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人一时间放弃所有反抗,而那触感还在不断加深,竟让人有温柔缠绵的错觉。良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他的唇就贴在我耳廓:在嫉妒。
    我止住呜咽,愣道:什么?
    他离开我一些,拾手帮我擦眼泪:不闹了?
    我躲开他:刚刚那句话,你再说一遍。
    他静静看着我:我在嫉妒。
    我睁大眼睛盯着他,搞不懂qíng势怎么突然就这样急转直下,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离奇的事了:你说你说你在嫉妒?可怎么会?你、你不是不喜欢我,觉得我很烦吗?况且都说了我只是在和君玮闹着玩儿啊。
    他抚着额角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觉得你很烦?
    我想了想,他好像的确是没有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过,但还是立刻找到反驳的话:可你也没有说过喜欢我。
    他看起来像是要把我一把捏死:你的神经到底是有多粗,我喜不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我往后退了一步:感、感觉不太到
    他揉了揉额角:算了。手放下来时语声却变得严厉,可这么大的人了,专门跑去找别人闹着玩儿这种事,你觉得合适吗?要闹着玩儿怎么不来找我?
    我委屈道:才没有专门跑去找君玮玩儿,今天本来是请了人来教我成年女子的风姿礼仪,但是她没有教好,我就和君玮商量要模仿练习我母亲平素的仪态。你不是就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吗?
    毛巾放在一旁,帮我擦脸的手顿了下:谁说我喜欢那样的女孩子?
    我瞪着他:你说的啊,你说我还是太小了!
    他的手指再次抚上额角:那句话不是那样理解的。
    我斜眼看他:那是怎么理解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把将我抱起来:好了,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哭得很累了,早点睡觉。话罢将我放在chuáng上,还掖好被角。被这么一通抢白,我也忘了自己刚才是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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