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的梨肉有些食之无味，吃到最里面还有些苦，但苏唐还是慢慢把一整个都吃完，然后将果核扔掉，扯了纸巾擦干净手。
    幸村一直站在窗边没说话，苏唐也不是要跟他分析真田的规则合不合适，她只是说：“别急，专家不是已经在联系了吗？”
    “赶不上关东大赛，全国大赛肯定可以的。”
    幸村转过身平静地问：“你是这样认为的？”
    苏唐肯定地点头，认真地说：“当然。幸村，你从来没离开过网球部，我说的这些你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因为真田和柳他们不是在一直跟你共享信息吗？”
    “他们在等你回去，你也要相信他们。”
    幸村精市微垂着眸子，低声叹息：“我相信他们会拿到胜利……”
    “我不是说胜利。”苏唐突然打断他。
    她站起身靠近幸村，对神情惊讶的他正色道：
    “胜利是很重要，立海大三连霸是很重要，但它为什么重要？是因为那个奖牌那个奖杯吗？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缺这一块奖牌吗？”
    “不，是因为这个荣誉是你们一起获得的。因为你们的存在，它才变得很重要。”
    “它承载了你们的青春，你们的回忆，你们的友谊，你们整个三年的一切，所以它才变得弥足珍贵。”
    当局者迷，苏唐身为一个外人反而看得很清楚，所以更不想他们因为追逐胜利而变得偏执。
    她轻声说：“不要再说什么没有你他们也会取得胜利了，没有你，或者说，缺少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这个荣誉你拿得会开心吗？他们会开心吗？不会遗憾吗？”
    “你现在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痛苦？”
    少年被一句句问题问得额角直跳，死死攥着手，骨节都在发白，苏唐不忍心，将他不知何时冰凉的手指掰开，握进自己手里，她叹了口气。
    “你和真田都是内心强大的人，还都怕对方担心，总是要表现得一切都好，一切没问题，我自己也可以……别这样。”
    “别这样幸村，别再跟他们说‘我相信你们’这种空话了，去告诉他们，你很想和他们一起获得胜利，你非常渴望最后一年画个圆满的句号，非常非常想和他们一起打网球……”
    苏唐说着说着，喉咙动了一下，哽塞的那口气慢慢顺下去后，她才平复下来。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捂着幸村的手，氤氲的温度渐渐融化在他们手中，甚至冒出了汗。
    “你要相信他们与你想法相同，说出口的‘部长放心养病，没有你我们也会取得胜利’的背后，都是在说‘我需要你’。”
    苏唐温柔地摸了摸他近在咫尺的蓝紫色发梢，跟他说悄悄话：“赤也那个胆小鬼，在你面前装坚强，其实背后都偷偷哭了好几场了。”
    幸村低头深深看着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湿痕，轻柔的声音好像清风一样，卷走她心里的酸涩。
    他问：“那你也是胆小鬼吗？”
    苏唐盯着他看了几秒，眼都不眨。
    然后干脆利落得“啪！”把他的手打掉，面无表情说：“一口气吃完一整个梨，我当然是勇士啊！”
    少年莞尔一笑。
    第45章 第四十五张卡
    苏唐花了一天的时间, 将筛选出的世界各地神经科专家资料和联系方式整理好，全都邮件给东京综合医院的医生——也就是她之前去咨询的专家，现在幸村的主治医生。
    由对方把这份名单交给幸村父母, 并给予专业的建议, 她想会更好。
    系统问：“你就不打算告诉幸村这件事？”
    “没必要。”苏唐关掉电脑后, 活动了下酸胀的颈肩，下意识得就摸向自己的脊柱。
    幸村现在但凡发病，她都或多或少有感觉，根据频率能推测出, 对方现在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但稳定只是稳定, 一日不除病灶, 他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崩溃。
    “我上次去的时候碰上他吃药，他现在服用的药物, 有缓解疼痛的, 有松弛肌肉的, 有营养神经的……”
    各种颜色的药片倒在手里满满一把，她看着都替幸村觉得难受, 从医院回来后, 苏唐一度不想看见维生素片。
    原先能在球场骄傲奔跑的神之子，现在每天都是无力、软弱、昏沉的, 吃药像三餐一样准时，不能剧烈运动, 不能吹风，不能久坐久站, 看书都要被限制时间……
    医院的生活枯燥无味, 又令人压抑看不见尽头, 日复一日撑下来全靠幸村自己意志力坚定。
    当别的病人卧床休息的时候, 他坚持每天浇花看书；在其他人跟家属抱怨发脾气的时候，他主动安慰父母和幼妹，时不时还要操心有关于网球部的事情。
    心思太重太细不利于养病，所以。
    “等专家到了他好好配合治疗就行，没必要再费心记我一份人情。但拿他病历的事等他好了还是得告诉他……”
    夜月爬上天窗，悠悠荡荡地拨开云雾，响应潮汐的期盼，露出朦胧皎洁的月光。
    苏唐疲倦地合上眼，“我休息会儿，等下叫我，卡哥。”
    她一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看，眼睛就会发涩发干，这本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在拥有【数据分析笔记本】并强化预判能力后，她眼睛的这种敏感程度似乎更严重了，有时候还会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