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性一向很好,可这次头疼得让他无法思考到底是从哪条路走过来的,那个地下室让他觉得有些恐惧,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走远一些,或许身后的那个人已经发现了他,正在追出来也不一定。
他忍着头疼,跑了很长一段距离,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随即他跌倒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抱住头。
大脑里面像是有个鼓槌,在一下一下重锤着他的神经,每敲一下,似乎就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然后又被剧烈得头疼逼退回去。
陆时琛本能地用手指按压着自己的头部,那头疼越剧烈,他就按压得越用力。
这阵头疼让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死过去,他几乎感觉到了濒死的窒息感。
“怎么了?”正在这时,他听到耳边有人这样问,少年的声音,清亮得像一盆冰水兜头泼过来,带着些关切的语气,“是不是头疼?”
这声音让陆时琛稍稍清醒过来,但他还是被这阵头疼折磨得说不出话,然后他感觉那个人用了很大力气,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让自己倚在他身上。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抽条拔节的时候,身上的骨头硬邦邦的,两人的肩膀撞到一起,这非但没让陆时琛舒服一些,反而让他的头疼更剧烈了。要不是全身的神经都被头疼牵动,他几乎想把这人一脚踹开,这种情况下,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对方将他扶到花园内的一处木椅上坐下,似乎又说了什么,但陆时琛全没听清,他抱着头,这次的头疼比以往更甚,这让他觉得自己会随时死掉。
下一秒,微凉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然后就有东西被推了进来。
一开始是甜的,很快在嘴里化开。
随即泛出微酸的青柠味儿,刺激着舌尖的神经。
“是糖,能缓解疼痛。”这一次他听清了对方的话。
也不知是不是这东西真能缓解疼痛,还是自己的痛感被味觉分担了一些,片刻后,陆时琛的头疼居然真的缓解了一些。他这才睁开了眼,看清了半蹲在自己眼前的男生。
男生的长相跟声音一样,清俊得像夏日里的冰水。
他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眼睛里透着一些陆时琛无法辨识的情绪。
两人似乎对视了一瞬,少年站起来,朝外指了指:“我去买止疼片,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陆时琛没说话,他又坐了一会儿,那块糖渐渐在嘴里化完了,他的头疼好了大半。
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来,陆时琛转头看过去,十几米外有一个男人在东张西望,似乎正在寻找什么。
陆时琛想起了自己从地下室逃出来之前听见的那阵脚步声,会不会是那人追出来了?
他察觉出那个地下室不对劲,它是这所疗养院里见不得光的秘密,而现在这个秘密被他偶然撞见了,对方应该不会放过他。
他站起身,快步离开了护理院。
他在门口打了一辆车,坐车回家的时候,他又想起被藏在地下室的那个女人。
那人是谁?为什么她好像认识自己?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因为她而头疼?
他直觉这个年迈的女人跟自己有某种联系,可一旦往深里想,那头疼又隐隐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陆时琛停止了对这个女人的猜想,于是他看向车窗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他看到了刚刚那个少年,正朝疗养院的方向一路跑过去。
他的衬衫下摆随风拂起来,勾勒出窄瘦的腰线,再往下,两条长腿跑得很快。
车子开过去,陆时琛随之回过头,看向那个人。
继而他又想到了那个少年半蹲在他面前的模样。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的情绪到底代表什么?以前似乎很少有人对他表露出这种情绪。
是……担忧么?还是焦急?或者是别的?
那情绪是甜的,微微泛酸。
陆时琛把情绪和味觉联系到了一起。
*
孟钊把车停到停车场,一路跑到住院楼大厅。
上午八点多,正值医院最熙熙攘攘的时候,每一扇电梯门口都等满了人。
孟钊顾不上等电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梯。
“怎么样了?”他推门走进去,孟若姝和陆成泽站在床边,闻声都朝他看过来。
主治医生也在,在检查了陆时琛的情况后,他直起身道:“刚刚情况不太好,心跳很不稳定,但现在又好多了,应该是精神上的波动所导致的,病人之前有过失忆,可能是潜意识里回忆起了一些痛苦的经历……”
“回忆?”陆成泽开口打断医生,“刘主任,难道说时琛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陆律师,这你就多想了,”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从医三十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戏剧化的情况发生,不引起第二次应激失忆就是好事了。”
“嗯。”陆成泽说。
医生离开后,孟钊走到病床边,看着陆时琛。
此刻的陆时琛戴着氧气罩,看上去非常平静,似乎陆时琛一贯都是这副平静的模样,他不太笑,也很少有情绪起伏,除了头疼发作时脸上会出现一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大多时候,他都看上去极度冷漠,也极其平静。
“小孟,案子办得怎么样了?背后指使那个司机的人抓到了没有?”陆成泽问孟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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