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昼听到这儿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但我就是一个小小书生,不需要那么周密的保护,没人会打我的主意。若是这儿待着不舒坦,你大可出门转转,或是再找一间上房休息,银子给你的多……”
话还没说完,裴昼就感觉到一阵凉风。拉开床帘一看,发现窗户微敞着,傅廿已不见人影,“这人什么来头……”裴昼嘀咕了一句。
跳上屋顶,傅廿才敢放松。
他躺在瓦片上,使劲儿伸了个懒腰,稍微松了口气。
离京城不远了。
傅廿记得,他当时毒发的地方,就是京郊。
虽然傅廿知道玩忽职守不好,但都到这儿了,就是心里痒痒想去看看。
想看看自己离开人世的位置,想知道后来又是经历的什么才辗转到北疆。
想到这儿,傅廿大概计算了一下路程和所需时间,四个时辰往返肯定是够得。
而且一路上也没人寻裴昼的麻烦……
纠结了不到一刻钟,傅廿还是决定起身出发。但出发前,傅廿还是决定去请示一下,得到应允再启程。
裴昼是好说话的,傅廿还没来得及解释缘由,就被应允了。
暮春的天并不暖和,尤其是阴雨天,风依旧冷的刺骨。不过还好,去的路上是顺风,出了城,傅廿便借着风力疾跑赶路,速度比平时还快些。
他记得他当初倒下的位置是京郊的上泽镇。
到了上泽镇附近,傅廿便放慢了脚步。
傅廿记得自己是爬到一个荒芜的角落里才肯合眼的,当时周围还有几只野狗,就等着他咽气来分食遗体。
从路上的小商小贩口中打听,如今是德泽五年,傅廿一算,自己已经走了快一年了。
明明死亡到清醒,几乎是瞬间事情,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傅廿按着记忆,摸索到了他生前走过的地方,却发现相邻的几条街,都被禁军团团围住,商贩也驱赶走了。
禁军的服饰傅廿不会认错的,他觉得奇怪,便挑了处矮屋跃上房顶,悄无声息的绕开禁军,开始他最擅长的事情。
躲在错落的屋顶夹缝里的时候,傅廿终于看见了他倒下的那个角落,丛生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地上说是一尘不染都不足为过。
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墙角石砖上几道浅浅的抓痕,还有渗进墙缝里的旧年血迹。
傅廿面无表情的看着角落里的痕迹。
话说……禁军围着这儿干什么?傅廿好奇,就这么缩在夹缝里,一动不动的观察着。
不过一会儿,就听见马车的声音渐近。
“慢点,路滑。”
这个声音……
傅廿一下子绷紧了身躯,像是…一直跟着楚朝颐的李公公的声音。
听到这儿,傅廿又把脑袋抻长了几分,想要看的更清楚。
果不其然,只见中间的那辆稍微精致一些的马车轿厢里,钻出来了一个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
身上只穿了深灰色的素衣,头发束的也随意,如若不是身边那群禁军护着,这身行头当真分不出贵贱。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脸,但傅廿凭直觉,就是觉得这个人就是楚朝颐。
和相别的时候,稍微高了一点,身躯也壮实了一点。
小陛下长大了啊……
这是傅廿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新仇旧恨,欢愉和痛苦,以及其他很多很多回忆,一起涌入脑海,傅廿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应对这些回忆,能表现出来的,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事物,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傅廿有过冲动,想直接跳下去冒着被禁军射杀的危险,抓着楚朝颐的领子质问大婚的事情是真是假。也想过直接上前去,问楚朝颐这段时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很快,傅廿就压住了这种冲动。
真的是矛盾又好笑。
“您该回去了。自从您送走傅大人之后……”
“是我要送走的吗?如若不是皇叔父从中作梗,阿廿肯定现在还好好的在我身边,日日陪着我,与我同吃同睡共枕而眠……还和那个姓傅的老头子串通好了,说什么弟子必须魂归师门,现在到好,阿廿的腿手还是从别人手上赎回来的。那个姓傅的老头子,和我说的居然是□□成仙,义肢才留下的……”
紧接着,傅廿听到一声嗤笑。
的确是楚朝颐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起来比相别的时候沙哑了好多,鼻音也重。
百感交集之间,傅廿突然想起来,姓傅的老头子……应该指的是他的师父吧?
傅廿姓从师门,名字也是,因为刚好是这一代第二十个进师门的,数字顺到这儿了。
他的师父,带走了他的尸体吗?
傅廿心里沉了几分。
蛊毒是师父馈赠给他的这件事儿,傅廿没同任何人说过,包括楚朝颐,并非包庇,只是觉得这件事与别人不相干。
傅廿想了一圈儿,都想不通师父带走他的尸体是为了什么。
而且,他在思索,楚朝颐说,如若不是皇叔父从中作梗,他还会和楚朝颐共枕而眠,在楚朝颐身边……这又是什么意思?
傅廿想了半天,好像,他从决定离开楚朝颐到曝尸荒野,都和这位皇叔父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他和皇叔父压根就没什么交集。莫不是……楚朝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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