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然不会。
罗qiáng嘴角浮出悠然的表情,将那枚尚未熄灭的烟头丢进自己嘴里,用力嚼了几口,最终噗一声吐出来,吐出一团和着烟叶渣子的口水。他额角那一片古铜色的皮肤,在夕阳下泛出很好看的金色
51、第五十一章大灾之年
那一年,罗qiáng在新监区度过他四十岁的生日。
四十岁整生日,可就不是写一张生日卡能打发的,邵钧特意去城里最好的蛋糕店味多美,花三百块钱给罗qiáng买了一只大蛋糕。
罗qiáng私底下取笑他:你给老子开这么个先例,以后队里哪个过整生日的,你都得掏腰包去给人家买,不然你这算啥?
邵钧满不在乎地说:掏腰包就掏腰包呗,你难得过一回整数生日,你又出不去,我能给你凑合着吗?
以后大不了,我给全大队每人都买个大蛋糕,也值了。
邵钧嘟囔着,嘴角带着小得意。
罗qiáng深深地看着这人,没说什么。
他那时候心忽然就沉下去,开始掰指头算,再过几个月,三馒头二十七岁。
他还要在清河监狱蹲十二年(之前在看守所关押的一年也算入刑期),三馒头呢?邵小三儿还能在清河监狱蹲几年?哪天蹲得实在没法忍了,这人也就默默转身离开了。
罗qiáng从来没给过邵钧一句承诺,也没有管对方索要承诺。
俩人之间甚至没有经历过表白,一个勾着另一个的手指,面红耳赤地摇一摇,问一句,咱俩好了吧,咱俩处对象吧?他们之间就没有过,双方似乎也不需要。
这片心意,领了,并且受用终生,铭刻在心。罗qiáng不愿意空口白牙用几句廉价承诺就套住邵钧实打实的半辈子,一个男人最年富力qiáng最烈火燃烧的十几年青chūn,失去了还能找回来吗?
罗qiáng自己被耽误过,不想再耽误另一个。这人哪天想开了要走,他绝对不拦着、霸着。再说,这人真想走,他也拦不住。
那晚小活动室里特别热闹,大家看完电视集体切蛋糕,吃蛋糕。鲜奶油水果蛋糕香甜松软,简直太好吃了,一群饿láng一扫而空。
邵钧冲七班二铺使个眼色,顺子得令,从托盘上挖了一块奶油,一掌拍到寿星佬脸上。
去你们的!一群操性的
罗qiáng也不含糊,手上沾了奶油,扑到人群里,周围好几个人即刻中招。邵钧坐着看热闹,两条长腿翘在桌子上,带头吆喝起哄,随即就被罗qiáng一只大手照脸糊上来。
邵三爷一张俊脸糊满奶油,歪戴着警帽满屋乱窜,身后有人追着逗他
黑幽幽的厕所里,摄像头照顾不到的小角落,罗qiáng压着人,捧了邵钧的脸。两人用舌头互相舔舐,一寸一寸舔gān净对方脸上、脖子上的奶油,再喂到嘴里,用力地吸吮,亲吻,带着奶油味的甜腻的口水沿着两人嘴角流下来
邵钧吻罗qiáng的眼睛,吻他的眉毛。
罗qiáng缓缓垂下坚硬的头,把脸埋进邵钧胸口,嘴唇贴到对方心口的位置,贴合着心脏,用力吻了一下。
冬去chūn来,京郊的清河农场进入新的一年。
这一年过得跌宕起伏,小到这座监狱,大到这个国家,都发生了很多让这群人记忆终生的事情。
这一阵子清河监狱里风平làng静,三监区的犯人各安各命,其乐融融。每天中午和晚上在食堂吃饭,一大队三班的人和七班的人以前谁都不对付,打过好多场架,现如今世道突然就变了,这两个班的人不打了,还总是扎堆坐在一桌热乎。
其他队伍的人私下都犯嘀咕,太阳真是打清河农场西边儿升出来了,三监区的阎王和夜叉不掐了,握手言和了。
也有人说,那是他们一大队邵三爷牛bī,思想教育搞得好,每天在那群崽子耳朵根儿底下念咒,唐僧似的,把那一个个炸刺儿的家伙治得都服帖了。
老癞子和罗老二这两位爷,经常凑着头聊天,聊当年在展览路、德胜门、菜市口混道上的那些破事儿,聊二十年前的北京城,聊老三届和七十年代闹运动,聊幼年时代记忆犹深的那场地震,聊老死作古了的爹妈。
这俩人在那里聊得热络,各自手下一群崽子于是也合坐一桌,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周末宿舍里打牌,俩班的人相互窜号凑局。在监区联赛上打比赛,一个班的人甚至会给另一个班的加油助威。
王豹那厮一开始还不服气,赖红兵有一回直接把王豹摁在牢号里削了一顿,戳着后脑勺跟这人说:我告诉你,小子,有老子在这屋一天,你就甭想再跟七班的人找麻烦,不开眼地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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