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工,五分钟后大会议室碰一下。”有人在过道处叫他。
景栖迟点点头,见姜森朝自己这边来赶忙让出座位,手指屏幕,“老大,你看看这里。”说罢摆正电话,“欢尔,在听吗?”
“在,”欢尔气若游丝,“那我不扰你了,快忙吧。”
“等下,”他听出她语气中的虚弱,追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欢尔痛得握不住电话,干脆将手机放到桌上开启免提,双手握拳怼住胃部,“就问问你在干什么。”
姜森这时站起来,见他打电话于是指指自己做个去往会议室的手势。
景栖迟拉住人避开听筒,“是不是这块的问题?”
姜森回一句 “等下会上说”疾步离开。
三年磨一剑的重磅项目医疗 AI 平台即将上线,此前无数次测试皆运转正常,偏偏在正式问世前 48 小时出了岔子。
大到 Lab 总负责人龚乃亮,小到公司刚刚进来的实习生,即便不是医疗组的同僚们此时也全部留守,环岛喧嚣四起兵荒马乱之下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压线,每个人都紧张到极点。
景栖迟放心不下欢尔,又问,“是不是真没事?”
还未听到回答,邱阳抱着电脑过来催促,“别打了,开会。”
“马上。”
“什么马上。”邱阳上手火急火燎拔掉他电脑接口处的各种连接线,最后干脆一手抱一台笔记本小跑去往会议室,“你快点!”
欢尔听到邱阳的声音,隔着电话赶人,“赶紧去吧,我没事。”
“晚点,”景栖迟有心无力,“晚点我们视频。”
“好。”欢尔咬紧下唇,挂断电话。
她来不及,也做不到在这时告知他自己的境况。
因为那只会添乱,只会增加他的又一重焦虑。
自暑假分开,景栖迟只在十一长假南下一次。没有呆满整个假期,他是项目主力,现而今已经开始带新人,在攻坚阶段必须迎头顶上。加班成为家常便饭,他既无家庭又无子女,仿佛所有业余时间就应该贡献给朝气蓬勃的事业。对此景栖迟倒鲜少抱怨,不是习以为常,欢尔知道那是他打从心里想要做成的一件事。
所以她竭尽所能支持他,即便力量只能显现在精神上。
可……大概是太疼了——这样一个寒冬将至的夜里,欢尔第一次感到无助。
很想你,所以会想为什么这时你不在我身边。
发布会开得很顺利,环岛有惊无险渡过难关。
公众能看到的向来只是华彩,在项目最后一刻出现纰漏,作为 team leader 姜森难辞其咎。
那是一场闭起门来的高层会议,百叶窗拉紧,蚊子都进不去。
两小时后,年逾五十的 CEO 板着脸出来。可下一秒面对诸多员工又恢复和蔼样貌,他在过道处喊话,“平台如期上线,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你们是环岛的荣耀。”
龚乃亮跟在他身后,见气氛有些压抑出来打圆场,“都累傻啦?万里长征才第一步。”
景栖迟这时正端一杯咖啡出茶水间,龚乃亮像抓住救命稻草赶紧介绍,“利总这小景,宣传片有一个单元拍的就是他。”
“呵,我知道。”利总走过来拍拍景栖迟肩膀,笑着说道,“市场部那些小姑娘可都豺狼虎豹似的盯着你呢。”
不知谁接一句,“利总,我们景工有女朋友。”
气氛这才轻松些。景栖迟只在实验室揭幕当天远远见过这位 CEO 一面,此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咧嘴笑了笑。
“年轻有为啊。”利总点点头,再次面向众人,“一直以来我都坚信一个理念,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公司到今天离不开在座每一位的努力。我希望大家能够在环岛有所为亦有所得。”
“谢谢利总。”有人喊一句,接下来是一阵掌声。
“干活吧。”龚乃亮发布终止信号。
景栖迟这才发觉,所有人都是站着的。也在这时他才发现,姜森自始至终没有笑意。
这场闭门会议结束后,内部开始流出姜森出走的消息。无从追溯源头,向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消息一直传到春节,然而复工之后却再没有人提起这一茬,也许是长假过后大家忘了,也许是姜森表现的实在太过正常——他依然会凌晨回复邮件,依然偶尔发脾气训人,依然兢兢业业在每次月会上提出颇具建设性的方案。
流言起又落,一如冬去春又来。
欢尔在六月份收到 CSC 令人欣喜的确认结果。此前准备事宜悉数落定——导师是丁和平旧识,帝国理工一位业内颇具权威的教授 David,去往英国板上钉钉。她不知是自己足够幸运还是过往辛苦终迎来回报,当然以结果论的观点去看,过程向来无足挂齿。
至于期限,师哥师姐当初给的建议是两年,丁和平少一位得力助手自然说越短越好,欢尔取了折中数字 18 个月。
她悄无声息去了一次北京,谁都没有告知。飞机转大巴又换地铁,终于在下午六点抵达景栖迟公司楼下。发消息问他在哪儿,景栖迟答还没收工。欢尔套话似的补一句,“周五也要加班?”对方回,“今天不用,过半小时就可以撤了。”
半小时,欢尔默念,随即注意到写字楼一层的咖啡馆,抬步走进去。
说来也巧,咖啡刚喝上两口,正集中注意力观察写字楼走出的人群时,有位穿休闲装的年轻男人过来打招呼,“嘿,真是你啊。陈……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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