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回避亦是一种表态——无需惦念,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
日子一忙便也抽不出心思再留恋过往,要应对考试要准备毕业论文,要适应环境要结交新的朋友。出国第二年祁琪开始运营自己的公众号,本意只是练练笔头记录些异国见闻,谁道写申请英国文学专业的过程被一家颇具影响力的留学中介转载,她渐渐有了些关注者。后来一篇《苏格兰爱情故事》直接被国内某新媒体公司看中,她稀里糊涂签了合作协议,公众号交予专业团队运营而自己变成他们的头号写手。省去排版找图的繁琐却也换来专注交稿的乐趣,现在的祁琪终于看到些儿时就印在心里的梦想的样子。
她从来都希望变成一个纯粹的文字工作者。不是如父母期望那般身着合体西装化着精致妆容栖身在说出来人人艳羡的大企业,依照他们心愿的留学终归赋予她选择的权利,是对是错,是好是坏,这条路祁琪自作主张选了。
欢尔出机场险些没有认出女伴——祁琪剪掉长发,不施粉黛,穿一件军绿色冲锋衣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的小腿肌肉紧致有型。她摘掉衣服上的连体帽对她挥手,待走近一把抱住她,“我还怕接不到你,时间刚刚好。”
冲锋衣湿漉漉的,有雨水的味道。
欢尔颇有些不好意思,“干嘛非要过来,那么远。”
祁琪在格拉斯哥读书——苏拉兰地带最大城市,欢尔不知坐车过来要多久,可她查过距离,那里自伦敦足足四百多公里。
“我熟嘛。”祁琪笑着接过她的大号行李箱,“带你走一遭免得以后绕路。”
预科与第一个硕士学位皆在伦敦,祁琪自然知晓当地情况。
两人一路说笑进入机场地铁站,祁琪边聊着自身境况边介绍周边,由购票机到城市区域划分,事无巨细的样子让欢尔刮目相看。
地铁人多,停过几站才空出一个座位,祁琪推着欢尔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前,“还得走一段呢,飞机上没睡吧?”
“睡不着。”欢尔摇头,不由自主打个哈欠,“又紧张又兴奋。”
“对了。”祁琪掏出手机,“我给你分个热点,赶紧给家里报平安。”
这时身后有醉汉经过,不知有意无意拱了她一下,手机摔到地上。祁琪不假思索转头用英文训斥,“注意点!”
面色通红的醉汉像是来了兴致,嘴里碎碎念瞄着她笑。
“Far away.”祁琪重重说出单词,同时用手势划出安全距离,“Please.”
周围人纷纷侧目,她脸色极为凝重。
醉汉哼笑一声,摇摇晃晃去往另一节车厢。
说不怕是假的,初来乍到,欢尔对陌生之地一无所知。
祁琪弯腰捡起手机,见怪不怪的样子,“别理他,神经病哪里都有。好了,密码是一串 0,你快发消息吧。”
“好。”欢尔输入数字,先给父母发去一条,而后告知景栖迟——平安抵达,见到琪了,放心。
发出不足几秒,景栖迟回复,“OK,有事留言。”
陈家群鸦雀无声,鲜明对比让欢尔一阵感动。
有一天,有一个人,他好像比爸爸妈妈更关心你,那种情绪实则远不止感动。
祁琪看到她手机界面,低声问一句,“栖迟还没睡?”
国内凌晨两点,他在等这条消息。
“这下要睡了。”欢尔收起电话,她不想再扰他睡眠。
“你们俩啊,”祁琪笑着看向女伴,“不结婚很难收场。”
一路奔波,时差作祟,欢尔脑袋有一时放空。然而听到这句,几乎是下意识作答,“当然要结婚啊,不会有别人了。”
熟悉伙伴在侧,心一松困倦感顿时袭来。她合起双眼,头微微沉下去。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祁琪的声音,“真好。”
顺利办好公寓入住,祁琪一边帮忙整理房间归置行李,一边介绍接下来需要处理的行政事务。学校注册、警察局身份注册、银行卡、电话卡,遍及生活方方面面,连城里的中国超市都一一指明交通路线。末了对欢尔说道,“不知道你们这样公派过来的会不会有老师帮忙处理。反正我当时网盒子都弄了一个月,信号时断时续,人家来修我也听不太懂,总之费了老大劲。”
这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听起来简单,实则关系在外生活的种种琐碎,很难想象从小被护在羽翼下的祁琪怎么通过那一关。
欢尔看着伙伴从双肩包里掏出一大包湿纸巾,面露诧异,“怎么连这都背过来了?”
“怕你刚到来不及买。”祁琪抽出纸巾麻利地擦拭起书桌椅子,“我看卫生间还算干净,要不放心回头淋浴马桶也都再擦一遍。”
欢尔止住她干活的手,“我来吧,你别弄了。”
“你擦衣柜吧。”祁琪不甚在意,“一会儿可以先把衣服挂进去。”
“琪,”欢尔定定看着她,“你变了好多。”
无论是声色无惧与醉汉叫板,还是此时此刻的井井有条,甚至她脱在床上那件绝对称不上好看但功能性十足的冲锋衣,分开许久,眼前伙伴的变化让欢尔措手不及。
她甚至在想,如果宋丛遇到的是这样的祁琪,他们会不会有一个美满结局。
祁琪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对她笑笑,“从前的我是不是挺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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