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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千山落雪踪尽藏

    夤秋偶感风冷,摇落琼英无数。凭昨一夜云雨,花落花开几度?
    上回说到林小姐被那玉念假扮的女孩子赚上瑶床,迷蒙中同其几度交欢,缱绻无状,享尽鱼水乐事,乃至娇躯难承爱浓,昏而厥倒,至于卯初破晓,雁阵惊鸣之时方才悠悠转醒。
    初只觉得头脑混沌,遍体钝痛,股间滑黏成片,春潮犹自带雨。隐约又听得耳畔似有人嘤嘤哭泣,循声扭头看去,却见身侧大红绫被凸起一块疙瘩,被底好似藏了个活物般颤颤抖动,哭声正自其中而来,辰星壮着胆儿掐着被角一把掀起,露出底下一具蜷缩成团的白肉身子来,骇的个林小姐心头突跳,登时仰面向后倒去,好在床内放了只大迎枕,这一倒正叫撞靠在枕上。那被中之人原本正哭的伤心,猛然吃这一掀也是惊慌失措,撑着手坐起身来,面色尽是茫然,一对丹凤双眸却滴溜溜乱转,好似水底倏忽潜泳的鱼儿一般。
    借着晨光稀微,辰星勉强认出面前这张柔美面庞正是昨日那个丫头子玉念,此时却怎光溜溜地同自己睡在一处?心中纳罕,目光溜着他一身白肉儿,又顺着平坦胸乳往下看去,这一看却不得了,只见那玉念身段中间赫然生着个男子孽根!因昨夜挥霍太过,此时缩做一条指头大的肉虫软趴趴蜷在腿上。
    玉念此时忽又嘤嘤的哭起来,不时以手掩面,泪珠儿成双坠下,啪嗒啪嗒滴落在茵褥之上,好一副梨花带雨,风韵堪怜的模样,叫人看着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辰星一时怔愣,由他哭了会子方才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怎可与我同床?”
    玉念闻听此言,将手放下,面上做出副难以置信的情状,抽噎道:“敢是小姐竟将昨夜之事全都抛在脑后了吗?你昨儿吃了酒,把奴拖在床上百般亵弄,还夺了奴的童身去…好狠心的小姐,一觉睡过便不认奴了,可叫奴往后怎生是好?”说着又是一阵痛哭。
    辰星拉过锦被裹住身子,只觉太阳胀痛不已,一壁抬手扶额,一壁蹙眉回想起昨夜种种,依稀记得先是两个恶婢出口伤人,气的她孤独饮泣,随后玉念来劝,服侍着吃了些甜酒后表哥就来了,可恨表哥却不似往常同自己亲近,自己便拉着他上榻…再往后,确是自己强压着他亲嘴,又跨在上头硬要了他去…
    辰星头痛欲裂,面前那赤裸小人儿涕泪连连,脖颈处还淤着几点红痕,胸脯上乳珠红肿,一副狠遭蹂躏之相,她平日处在闺阁甚少饮酒,更不知醉酒是何感受,常听人说“酒后失德”,便当真以为是自家纵酒行此禽兽之事。
    因是生了几分心虚,垂头说道:“许是我吃醉了酒…可你本是男子,又为何做女子装扮?岂不是欺瞒于我在先?”
    玉念听她所说,哭的更是厉害,浑身抽搐着颤颤道:“小姐还在疑我,奴本是大爷买来唱曲的童子,因大爷爱看女子装扮,故命我人前走动时只许穿女子衣衫,这套粉绫衫裤还是前日新做的,小姐不信找管事的一问便知。奴住在花园西边外头院里,平日兼做杂役,管事的排我每日申时来花厅洒扫,不想昨日惊扰了小姐,小姐不但未曾见责,反而赏奴近身伺候,奴心感恩戴德,若不是挂心小姐一人在房中生气,万一想不开出了好歹,奴此生都不敢奢想再见小姐玉面,后来…既被小姐破了处子童身,奴一颗心已全在小姐身上,未料小姐不但丝毫不体谅奴奴一片痴心,反是冷言冷语,处处生疑,到这田地,奴心也灰了,血也冷了,还有甚么面目活着,唯有一死来证我玉念的清白…”
    说着将身往床柱上撞去,辰星大惊失色,连忙扑身拦阻,好在拉拽之下,卸去些力道,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玉念触在柱上,所幸脑壳无事,只是耳后叫鎏金帐钩上的镂空兰花叶尖儿挂了道口子,立时流出鲜血来。辰星胡乱扯着团软布就往他头上按擦,那口子本也不大,不多时就止住了。
    玉念躺在小姐怀中,见她一脸紧张神色,知道计策得逞,心中暗自庆幸,面上却还是一副心死之相,无声流泪道:“小姐既不在意奴奴,何苦还要阻拦?这般,你可信奴一片真心,从未欺瞒于你了么?”
    辰星见他哭的凄切,不由也跟着垂泪,本就心存着几分愧疚,此时手忙脚乱哪还顾得上疑他,便垂首点了点头,说道:“全是我的不是,不该吃醉了酒,又酒后失德,反连累了你,你放心,这件事我再不对别个说的,你回去好生将养,我重重的赏你些…”
    “小姐要赏便赏奴一副杉木棺材,再请先生给奴看一块薄地吧,奴这身子已属小姐,小姐若是嫌弃,奴唯有死路一条。”
    “你知我在这园子里的处境,怎能要你,倘若大爷知道了又怎可轻饶的?”
    玉念舔舔唇说道:“小的自不敢奢求什么名分,无非就是给小姐做个宠物儿,小猫小狗似的散养着,大爷在家我便躲起,大爷离家我再来陪小姐作伴解闷儿,悄悄儿的再没别个知道,小姐不必为难,奴奴小命也得存活,岂不是万全之法?”
    辰星垂眸思忖片刻,心知若是还不许他,他定又要寻死,纠缠下去愈发不可收拾,眼见再无它法,权宜之下只得先应了他,因此便微微颔首,玉念大喜,从她怀中爬起,搂住林小姐玉体贴脸摩鬓的亲香不住,口中“亲亲,娘娘”的乱嚷,一边扭股糖似的黏在她身上不肯松手,辰星被他坠的滚倒在褥上,两具亮雪也似的身子光溜溜交缠一处,玉念胯间尘柄颤巍巍又要竖起,热烘烘一条抵着她腿心蠢蠢欲动,林小姐见天光渐朗,唯恐叫人撞破,不肯就范,扭着手挣脱道:“你既要做我的小宠儿,怎可不听主人的话,你伤了头不说,这般孟浪行为若是叫人看去,连我的命也不保了。”
    玉念道:“小姐说的是,我不闹了。”顿了一顿又说:“我怕出语无凭,万一小姐事后再反悔我不是冤死了,非要留下件表记拿着才见真情。”
    辰星便向耳上一摸,摘下只小红翡翠滴水坠子来递与他,玉念拿着一笑,展开头上缠着的止血软布,却是一条辰星贴身穿的翠纱小裤,沾着点点血迹好似浅草落海棠,“小姐将它也与我穿了吧。”不等辰星答言,三两下就将小裤穿上,又在衣服堆中翻找,捡出件玉色小衣来贴肉穿了,林小姐没的脸红,扭过头不去看他,玉念笑道:“这才安心了,小姐再失信不得。”
    辰星笑他男儿身却穿着女子内衣,模样滑稽,将指头在他头上一戳道:“你快去罢,天将大亮了,晚些可怎么走的脱?”
    玉念笑嘻嘻的凑过,抱着香颈连连亲了几个嘴,亲香够了才起身穿戴齐整,下床趴在辰星耳边腻腻的道:“玉奴儿这便走了,晚间再来看小姐。”
    辰星忙推他快去,玉念转出门,脚步声渐渐的远了,辰星方长吐一口气,回身躺在榻上,才觉便体酸软。天色即将大亮,映出描金床帐子上绣的万宝花、缠枝莲来,盯着瞧了会子,只觉那些枝枝蔓蔓缠转不断,没个尽头,眼睛一花,仿佛床榻都跟着旋转,人躺在其中飘摇驰荡好似害了晕船。
    索性闭目不再去看,铜漏滴答,漫卷倦意袭来,辰星拥被而卧,气息逐渐绵长,不知何时已然睡去了。
    正是:旧事又添一笔,长梦怎生将休?
    再说潘大爷那头,归家十余日,可谓日日不得闲,拟礼单,设寿堂,摆寿台,乃至延请司礼,点订戏班,一众大小事体,少不得他一一过目做主,因是一到家便陀螺似的忙个脚不沾地。到了十月十四这天,同和斋定的寿糕好了,凤仁不放心派小厮去,恐路上颠簸碰坏了三星拜寿的花样子,索性亲自打马押车去取,半路正迎面遇见刘士远,二人有日没见,此时都觉分外亲热,刘士远揖道:“潘兄着一向好忙,弟弟两次府上拜会,不巧都赶上哥哥外出办事,这回好容易叫我碰上,岂能轻放的,请哥哥赏脸就在这得意轩吃些酒罢。”
    潘大爷抱拳道:“看贤弟面带喜色,想是又有喜事,我这趟不巧却也是个急差,酒是再吃不得,不若咱哥俩饮几杯茶来,左右明日就是寿辰,少不得贤弟早早过来帮衬,待忙完这厢再好好的请众弟兄来家中一聚。”
    刘士远再没不从的,二人当街下马,往茶肆中去了。
    待二人坐定,茶博士殷勤上了一壶上好的武夷茶,并茶食等物,零零散散摆了一桌子,刘士远又拱手祝潘太公寿,凤仁一壁回礼,一壁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有甚么多礼的,贤弟心意哥哥早已心领了。”说罢端起茶盏来让了一让,啜饮几口,茶汤入喉味甘香浮,驱散一身热燥,凤仁又连赞不已。
    刘士远道:“哥哥真真慧眼如炬,小弟不才,确有一喜事。”
    凤仁笑道:“不愧是温元帅坐镇,这十月才到中间就聚了这许多喜事,贤弟不妨说来一听,让哥哥也跟着沾些喜气。”
    刘士远笑道:“敢叫哥哥知晓,是我那内子张氏有了,这些日子在家只要吃酸的,还以为是病了,请了胡太医来家瞧病,一搭脉就说是已坐下了胎儿,我心中欢喜的紧,碍着月份又不敢随处说去,今日知与哥哥,愚弟这欢喜却好似做了双份,愈发不知如何是好了。”
    凤仁听了朗声大笑,将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说道:“贤弟成婚有些年月,总也有了结果,可喜可贺,等孩儿落生,不若同我做个儿女亲家,我家有儿有女,保管相宜。”
    刘士远也跟着憨笑,连连举杯,劝酒般饮了一盏清茶。
    二人在茶肆盘桓了些许光景,潘凤仁有事在身,实不好长留,只得起身作别,二人约定明日上门时候,凤仁便又匆匆打马往前街去了。刘士远心中尚还一团欢喜未散,大口饮尽杯中残茶,又坐着回味片刻,方才出门骑马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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