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陆召爱喝。还爱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有次夏天,我上完课回到租的地方,热得直接拿起陆召手边带冰的饮料猛灌了一口。我以为那乌漆嘛黑的是可乐……
看我要往外吐,陆召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我的嘴,“咽下去。”
我被苦得鼻子都发酸,拼命摇头求饶。陆召坏笑地看着我,“自己要喝的,咽下去。”看着我喉结窜动,他才满意地撤开手,“我这可是辛苦弄的冷萃。”
我扇着发苦的舌头,“糖,老大有没有糖,给我颗。”我这人皮起来就喜欢乱喊,一会儿老大,一会儿哥,再下次就喊大佬,哪天高兴了还会喊他宝贝儿。
变着法的乱叫试图引起陆召的注意。
糖这种东西,显然陆召不会有,跟他气质不符。我还得靠自己。胡乱在桌上翻了一通,最后是那人从后面欺近上来,板着我的下巴,跟我接了一个发苦的吻。
吻完这人还挺得意地眯着他的桃花眼对我说:“挺甜的。”
再后来,我开始给陆召安利可可饮品,冬天喝热巧暖身暖胃暖心,甜的很。夏天弄成冰可可,一杯下去身心舒畅。
“裴修然,你不觉得腻?”
“陆召,那你不觉得黑咖啡太苦吗?”
在一番拉扯后,我们说好一换一。我尝试他的黑咖啡,他尝试我的冰可可。结果显而易见,我自讨苦吃,苦得脸都皱了,一直苦到胃里。当晚饭都没吃,半夜便开始胃疼。
陆召圈着我,“你说你是不是自作自受?”
“我还不是为了哄你喝点甜的。”我呢喃着往他怀里拱。
他冷哼了一声,没接我的话。我带着他的手往自己胃里压,“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磨得没法了,陆召难得露出了他的柔软。一边给我揉着胃,一边轻声哄着我。
“你说你,傻不傻,为了整我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贴在我的耳骨上叹息了一句,又伸手将我被汗打湿的发往耳后别。
我那时已经很困了,说话都含糊不清,也不过脑,但就特别不服气地跟他说,“我才不是为了整你。我只是觉得生活太苦了,想给你加点甜的……”
而后我听到陆召说,“你还真的是傻。生活从来都是苦的。不会因为你我而改变。”
我当时还不信,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变成陆召的糖。
“您好,我要一杯热巧克力。”
“好的先生,一共收您32元。”
直到我收到两杯热巧,我才看到人家明晃晃立在那的活动告示牌——新店开业,所有饮品买一赠一。
“您好……”我将饮料袋子放在腿上,划向了刚才为我推门的一个少年人。
这间咖啡店的门比较重,加上风大,我只能推开一点将轮椅往里卡一点。正在我兀自挣扎的时候,将我不断往后推的门被人抵住,那少年人善意地对我笑了一下。
那个笑,只是简单地勾动嘴角,不带一点情绪。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很容易就让我想起刚受伤时的自己,身上落着灰似的,眼神也黯然无光。分明置身于喧闹,却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他进门后一直窝在角落里,颓然地靠着冰冷的墙面,双手环抱自己看着人来人往。
他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跟他答话,十分局促地坐正了身体,“有、有事吗?”他说话有些费力,似是很长时间都不曾开口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这里多了一杯热巧,可以麻烦你帮我消耗一下吗?”我把热巧递过去,“就当是感谢你刚才的帮助。”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睁着的眼睛都略微泛起红。他喉结上下颤动,最后特别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我看他连拿热巧的手都在抖,便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他垂着头摇动,双手捧着热巧,又缩了回去。
“喝点热的甜的,就都会过去的。”我这话说得轻巧,却是连自己都做不到。人大概只有在面对别人的悲哀时,才能轻而易举地说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来。当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多的则是拒绝接受和承认。
道理都懂。但也仅仅是懂。
“都站门口干嘛呢?”刚踏进的公司的老高也不知道我们这是什么架势,冲着我往陆召那边斜眼。
“哦,陆总说来找您谈些公事。”我好心替陆召解释了一下。
“那这位是……?”
“这位是来找我的。”我往边上让了让,对王定安说,“王先生,去我办公室吧坐吧。”我没管陆召一副要吃人的阴森表情,带着王定安回到了自己办公室。
“你想起我来了么?”王定安依旧是那般兴奋模样。
我冲他笑着点头,“想起来了。”
他双手一合,“太好了!我从那之后其实一直在找你,我经常去那家咖啡馆,但就没再遇见过你。”
“我……后来的确没再去那边了。”因为逃避心理治疗,我被席子和老高喷了不知道多少回。“关于车,其实你……”
“你说,我撞了你的车是不是证明,我们两个挺有缘分的?”
“呃……”如果这也叫缘分话……稍微有点烧钱了。
他说着又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不、不好意思啊,我看到你有点太激动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挺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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