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来接弄月那天，秦芳是见着了的。
    她当时心里存疑面上不显，全程笑呵呵，等送走了弄月才在手机里问她：“这个叶燃之前是不是给你做过家教的？”
    弄月知道瞒不过，只能回复：“是他。他去年八月份的时候回国，我们又重新碰上，就变成现在这个关系了。”
    这话也不算撒谎，但秦芳对他们的过往毫不知情，只当俩人是最近几个月才擦出的火花，她放下心来，说：“我看他还挺好的，你可别让人跑了。”
    弄月不再回复，心想如果秦芳知道她和叶燃早在六年前就在一起了，估计会先把她打一顿，再把叶燃打一顿。
    秦芳说是乐衷于给弄月介绍相亲对象，但对早恋这件事还是持有保守意见的。因为她和江旻就是早恋出来的孽缘，她没办法不为弄月考虑，唯恐弄月步她后尘，却又更怕弄月变成传说中的剩女，不可谓不愁，也就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早前不让恋爱，毕业赶紧结婚”的局面。
    “我过完年才二十五，为什么我妈会这么担心我嫁不出去？”
    叶燃打转方向盘，说道：“大概是想要有人照顾你。”
    弄月嘟哝：“我觉得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
    “嗯？”她声音很小，叶燃没听见。
    “好话不说第二遍。”
    叶燃笑了笑。
    半山别墅山清水秀，就是偏僻，离得越近路上就越空，弄月紧张起来：“你确定舅舅这会儿正在等我们？”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拐骗过来的。
    “确定。”目的地快要抵达，叶燃降下车速，“不过你放心，舅舅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才记得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我随便找个理由，你都会跟我走？”
    弄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啊。”
    叶燃停车，捏了捏她的脸，惋惜道：“幸好你是这时候说的，要再早点，舅舅今天就等不到我们了。”
    弄月脸蛋微热，也觉得自己刚才应得太快了，她解开安全带，“可惜已经到了，下车吧。”
    齐山远的左腿早年因为一场车祸被截肢，为了第一次见面不吓到弄月，他特地装上假肢等在了门口，远远看去，精神矍铄，很是挺拔。
    “舅舅为了你，还抹了发蜡。”叶燃戏谑道。
    弄月：“……”
    不知是不是齐山远和叶燃眉眼相似的关系，弄月并不紧张。
    相反的，她同齐山远很聊得来——原因是叶燃实在太闷，俩人在这一点上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放心了？”叶燃边问，边带着弄月上了二楼。
    弄月舒了一口气，点头，“我以为舅舅会和你一样，话很少。”
    “他以前话确实很少。后来我出国，和他住了几年，他话就变多了。”
    “为什么？”
    叶燃默然几瞬，才说：“因为我话太少了。”
    再加上，他那段时间正频繁地约见史蒂夫，情绪很不稳定，齐山远不得不扮起知心家长的角色，每天晚上都会捧着一本书给他声情并茂地念鸡汤，生怕他自闭。
    不愿把这段负能量传递给弄月，他很快岔开话题，“舅舅的视频会议要开到晚上了，一会儿想吃什么？我来做。”
    弄月说：“想吃甜口的。不过现在有点困，我能先睡一觉吗？”
    闻言，叶燃脚步停住，他转手开了旁边的房门，面不改色道：“这几天你和我一间房。”
    弄月瞪他：“你没另外准备房间吗？”
    有。
    但他不说。
    “舅舅住在一楼，不会上来的。”
    弄月昨晚陪着秦芳打了一整夜的麻将，还没补足觉就让叶燃给带来了半山别墅，她睡了三个钟头，才悠悠转醒。
    窗帘遮光，房间里一片昏暗。
    叶燃也不在房间。
    她掀开被子下床，正要开门寻人，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叶燃的衬衣，又迷迷糊糊地躺回了床上。
    好像发烧了。她浑噩乱想。
    这一猜测在叶燃上楼后得到了证实。
    “吃点药就可以了吧？”弄月不太想在大年初一进医院。
    叶燃脸色很难看，他努力让自己帮弄月穿衣服的动作不要太过粗鲁，却生硬地问着：“昨天吃了什么东西？”
    弄月有点心虚，她握住他的两根手指小声回答：“螃蟹……”她以为自己是熬夜才不舒服，哪里想得到是因为昨天吃了不该吃的。
    她生着病，叶燃也没有怪她，只是看她：“那你自己说，要不要去医院。”
    “……去。”
    到达医院已是深夜。
    生病的人最脆弱，弄月头晕鼻子堵，吊水时就这么软绵绵地靠在叶燃怀里掉眼泪。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一年到晚都在往医院跑，也不知道那次看的年度运势什么时候才能推翻重来。
    “哭了？”
    叶燃垂眸，只能看到她的发旋，若不是胸前衬衫突然濡湿一块，他都不知道她哭了。
    越是委屈，动静就越小。
    弄月也不抬头，实话说：“我本来想和你好好过年的。”
    叶燃又心疼又好笑：“早上不是说我去哪里你都跟我去？你就当我大半夜想来医院转转吧。”
    弄月破涕为笑，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掐他下巴，“那你兴致还挺特别的。”
    叶燃笑着让她不要乱动，俩人安静地靠了半晌，他倏地开口：“弄弄，以后都健健康康的吧。”
    如果可以，他宁愿进医院的是他。
    这是他的新年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