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给朕滚!”皇帝失态地吼道,“他有什么可怕的?任他无所不能,最后还不是死在了朕手上!当初朕就不该对你仁慈,朕该让你跟他一同去见阎王——”
“您并非对我仁慈,而是您不敢杀我。”慕濯冷声打断,“因为您心里清楚,偷来的东西终究不牢靠,您唯恐一次杀的太多,引起旁人怀疑,让您身败名裂、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帝急促地喘息着,似是下一刻就要咽气,慕濯置若罔闻,毫不客气道:“您计划夺位,却又做得束手束脚,您就像阴沟里的耗子,只会躲在暗处,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算计,除此之外一无所长。但凡您有他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落得众叛亲离,时至今日,莫非您还没有想明白,您之所以能稳坐皇位这么多年,仅仅是因为您生来幸运,投胎成了他唯一的儿子吗?”
“薛仆射、徐公公、还有禁军统领……您肯定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也要背叛您,当然,您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真正的礼贤下士和出于一己私心培养鹰犬有何区别。”思及祖父,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哪怕是一个普通士兵,在祖父面前都能体会到何为尊重,而您呢,对人呼来喝去,略施小恩小惠,就指望他心甘情愿为您赴汤蹈火,世上哪有如此好事?更何况,您处处敲打武将,他昔日的上峰和战友不是被贬官还乡,就是在您的默许下、被孟庭辉时文柏之流搞得死无葬身之地,他是有多么想不开,才会效忠于您,等待有朝一日重复同样的命运?”
皇帝怒目而视,好不容易才出声道:“你又能好到哪去?逼宫篡位,与朕还不是半斤八两?难不成你想说,你要大发慈悲,留朕一条性命吗?”
“您我的区别就在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不像您藏头露尾。”慕濯顿了顿,放轻声音,却是一字一句道,“还有,就算我如此待您,群臣百官也都选择了我,而不是您。”
“你……”
“我并不介意史官写我逼宫篡位,因为我从不在乎身后名,但您弑杀生父、偏信奸臣、谋害良将的事迹将会被白纸黑字记录下来,永远洗刷不掉,后世提及您,想到的都会是您身上的累累罪业,以及全凭生父曾经的幕僚相助,才得以改朝换代,做了十一年皇帝。”
皇帝恼羞成怒,被漫无边际的惶恐席卷,嘶声叫道:“你答应过朕,绝不会让史官乱写……”
“您老糊涂了,那是薛仆射所言,并不是我。”慕濯话音清晰,却没有一丝温度和情绪,“再说,他只是为您提供了一种可能,您放我进城,免除一场兵祸,确实‘深明大义’,但这并不代表其余事情可以一笔勾销。我小心眼得很,还颇记仇,既然您一生都在努力摆脱祖父的阴影,那么我偏就不让您如愿,我会将您弑父之事昭告天下,将薛仆射他们忍辱负重辅佐您的原因公之于众,您会成为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最没用的一位开国之君,遗臭万年、受尽耻笑。”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皇帝抓着胸口的衣服,嗓子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旋即,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仰面倒在床榻上,徒劳地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另一边,东宫。
时缨和徐公公走进太子寝殿,后者手中持着一卷圣旨。
皇帝被气晕过去,慕濯也无暇等他苏醒,直接模仿他的字迹,代为下令废除太子。
太子被幽禁了数月,本就有些神志恍惚,方才又亲眼见证孟家获罪、永无翻身之地,还沉浸在打击中没有回过神来,看到两人,愣怔了一下,随即发现徐公公手里的事物,立时大惊失色。
徐公公却不啰嗦,示意禁军押他跪下,直截了当地宣读圣旨,将卷轴举到他头顶。
废太子双手颤抖着接过,当即瘫倒,废太子妃泪流满面,连连磕头。
她未曾经历过这种事,被吓得魂不附体,称自己对孟家的阴谋和太子造反一无所知,希望陛下看在她还没有为太子诞育骨肉的份上准许她和离,饶恕邢国公府。
“阿菀,你这又是何苦?”时缨叹了口气,她未出阁时,与这位邢国公府千金也有过往来,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未婚夫心存爱慕,但出了弯弯的事之后,她本以为她会幡然醒悟,谁知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你对此人一往情深,可知他欺你骗你,自个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无法让女子受孕,还将黑锅甩在你头上,导致你日夜焦虑、受尽淑妃挖苦?”
废太子妃呆呆地怔在原地,废太子满面通红,咬牙切齿道:“岐王妃,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你现在春风得意,来我这儿落井下石,等到岐王即位,你以为他还会留着你一个生不出孩子的正妻?你无父无母、没有家族支撑,他一旦抛弃你,你会比我凄惨千倍万倍!你……”
“阁下请慎言。”时缨冷声道,“家父林大将军虽已不在人世,但也是社稷功臣,容不得诬蔑,家母宋将军也是巾帼英雄,几时轮得到您议论?我将来如何还未可知,不过您身为一介庶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居住在此处,还请速速移驾,去到属于您的地方,免得禁军将士对您动武。”
废太子一张脸变成猪肝色,看着高高在上的前未婚妻,还有忙着跟他撇清关系的正妃,深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想破口大骂,又怕被虎背熊腰的禁军收拾,胸中郁结,把自己憋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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