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录制之后昆仑剑上映新电影筹备又太忙,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话头,突然讲这件事。
从傍晚黑热搜登顶,折腾到现在已经大半夜了,时澈问简淮宁:“陪我去个地方?”
简淮宁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留下李叔走后面急得跺脚,什么年纪大了别熬夜,闹成这样,他怎么睡?他睡得着?
但简淮宁也没有想到,时澈带她来了个……禁毒展览馆?
秦姨去找工作人员打招呼,保安室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也不知道秦姨怎么说的,对方在夜里开了馆,让他们进去。
但秦姨和工作人员都没跟进来。
静悄悄的夜里,没有人声,只有寂寞的冷色灯光,以及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展馆里。
配合着展板上惨状各异的照片,甚至显得有些恐怖,是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程度。
“不是集体组织活动,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时澈停在英雄榜的展板照片前,“我有时候会夜里过来看看。”
英雄榜的展板上,全是敬礼的背影,一张正脸照片都没有。
让时澈停下脚步的那张背影照片,是他的父亲。
真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他十六岁以前的一切都在大火里烧成灰烬,刚刚搬进去的新家里什么都没留下,全家福也不可能有。
替他改名换姓换身份的肖叔,也不让他去扫墓,因为会被蹲点,也不能用真实姓名立碑。
所以就只能偶尔来展览馆里看看父亲的背影。
英雄榜上的年纪都很轻,下面标注着数据,当年死亡緝毒警平均年龄,比全国人均寿命低32.5岁。
活别人一半的寿命,拿一份普通的工资,带给自己和家人无尽的危险。
当年时警官往监狱里不知道抓了多少人,于是也收了不知道多少份穷凶极恶的威胁——“等老子出狱,老子整死你全家!”
抓归抓,抓进去之后,真能判死刑的没几个。
于是这些人坐完牢,刑满释放,出了狱,真就有来报复的。
十分钟的心率挑战拥抱里,简淮宁曾经在镜头下问过的那道耳后的旧伤口,如今得到了答案。
第一次报复,三岁儿子的耳后被割了一刀,虽然孩子救回来了,却把妻子逼疯了。
曾经困住他们两人的火灾现场,简淮宁如今也得到了答案。
第二次报复,除了逃脱的少年,是纵火灭门惨案。
“对方放完火,就当场跳楼自杀了,他还留了遗书,指责我父亲害他一生。”时澈的声音冷得像冻过霜。
“让他年纪轻轻坐了十几年牢,等他出狱,父母也病死了,老婆也娶不上,孩子也没人生,到处被人歧视,找不到工作,摆早餐摊子,街坊邻居都不来吃,怕他下了东西。”
“谁知道我们正好搬到那条街上,让他一眼就认出我父亲是十几年前抓他的人。”
“所以他孤家寡人的,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决定和我们家同归于尽。”
“他跳楼倒是很成功,当场死亡。”时澈讽刺地笑了笑,“所以我能怎么样?凶手都死了,我去报复谁?”
“我去闯监狱,代替法律把他们都改判死刑?我去守着监狱门口,出来一个杀一个?”
他十六岁时那部电影中真实浓烈的愤怒仇恨,如今在夜间的禁毒展览馆里,悄悄露出了同样的痕迹。
从英雄榜展板,走到多媒体数字展馆里,緝毒相关纪录片一应俱全,包括严阳森拍的那部。
严阳森和时澈的关系,其实很简单。
就是一个重度抑郁走不出来,想要做些什么赎罪的老父亲。
以及一个緝毒警家庭惨遭报复,火灾灭门案中活下来的少年。
严阳森的太太去世后,没人管儿子,父子俩关系不好,得知儿子和狐朋狗友一起吸不好的东西时,严阳森待在片场里电影正拍了一半,脱不开身,也没时间没精力管儿子。
当然,他说了管了教育了,儿子也不听。
他就直接断掉儿子的经济来源,觉得没钱花,儿子总该老实了。
没想到他儿子开始偷偷地以贩养吸,最后把自己吸死了。
严阳森老年丧子,重度抑郁。
吃药治疗好几年,他始终走不出来,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严阳森自掏腰包,开始拍摄纪录片,想要赎罪减轻心理负担,也想要让更多人知道相关危害。
因为许多人都言之凿凿地说,只是吸而已,纯粹的个人行为,又没犯刑法,又没害别人,怎么了?
但哪有永远停留在吸这一步的?
吸着吸着,不就剂量越来越大?
没钱不得坑蒙拐骗,以贩养吸?
制造、运输、走私、贩卖、非法持有、聚众容留……一整个产业链条的最终端,不都是为了卖给这些个人吸食者,从他们手里赚到钱吗?
纪录片拍摄过半,严阳森卡在了采访緝毒警家属的环节。
他想让观众们直面这些家庭遭受的痛苦,体会緝毒警背后家人的不易,却一时半会找不到采访对象。
虽然说了只露背影,背影也会打马赛克,声音也会变声调整,但毕竟还是有泄露身份的风险,很多家属都不愿意露面。
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孑然一身,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主,也不怕风险,接受了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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