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陆浔从里出来,绛紫华服更衬人身姿掀长,明明是如玉的温和相貌,怎的偏生就那样手段狠辣,杀人如麻。
沈沅紧紧手中食盒,沉默地低下头。
陆浔走近,揽住她的腰,两人抱起来,沈沅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陆浔依旧像以前一样亲吻她的眉心,动作温和,好似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沈沅闭了眼,就这么靠着他。
入内室,沈沅将糕点一一摆置案上,垂落的碎发遮住她眼中的情绪。
陆浔抬眼,看着她的明显瘦下的脸。
筷也置了案边,沈沅还带了一壶温酒,倒了盏放到他面前。
陆浔低眼瞧着荡漾的酒水,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嫂嫂亲手做的?”他笑问。
沈沅咬咬唇,回应他是。
陆浔便没再说话了。
“我新学的几样,也不知好不好吃,你尝尝吧。”沈沅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眼,手心里都出了汗。
陆浔忽然去捏她的下颌,力气大的让那细白的皮.肉生出通红的痕迹。
“别哭了。”他说。
沈沅极力将眼里的泪水憋回去,别过头,哽咽,“我没有。”
陆浔没再说话。
沈沅便将面前的果酒往前推了推,陆浔低眼,又看她一眼,喉咙滚动下,唇线扬起,拿起那盏酒一饮而尽。
沈沅藏在袖中的手颤抖,又将糕点往他面前推,陆浔都吃了。
最后他撂下筷,勾住她的腰,亲吻她雪白的颈,就这样抱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沈沅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可又不确定,任由他抱着。
半晌,他说有事要处理,便离了屋。
沈沅软坐在榻里,目光怔然,这酒水里,她下了断肠散。
第53章 终章
至日落余晖, 岑福在外叩门,“夫人。”
沈沅虽与陆晋和离,岑福却还像以前一样称她夫人, 沈沅抱膝坐在榻里,好一会儿才回神,擦擦脸上的水渍, “进来。”
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下,沈沅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开口, 隐隐带着难以察觉地颤抖。
“王爷呢?”
岑福回, “王爷数时辰前就离了阁楼。”
沈沅眼前水雾迷蒙, 她慌慌张张地下榻, 鞋子都没穿就往出走, 险些摔倒时岑福上前扶她。
“夫人,王爷离开时面色不大好。”岑福有些犹豫。
沈沅定住身, 等他继续说。
“一月前王爷回来说要离京许久,交代我要看顾好您。没料到一月王爷便回了来, 那日王爷去了后山,奴才虽没跟王爷多久, 但却偶然得知那日是王爷师父身亡之日, 害死之人就是陆家的大郎君陆晋。”
沈沅唇咬了下,所以那夜他才会那般。他披星而归为见她, 她却问都不问一句,还费尽心机利用他救自己的兄长。
“夫人, 边关危急已解,您兄长安好,王爷从未想过伤害您和您身边任何人。”岑福最后道。
沈沅忽地转身问他,“你说什么?陆浔派兵援救了?”
岑福点头。
沈沅恍然大悟, 所以陆浔洞悉一切事情,他只是在等待,等待自己会做到哪一步,而自己偏偏选择了让他最失望的那一种。
他说过,只有自己才能杀他。
沈沅顾不得再想了,急步向外跑,她必须要找到陆浔。
如果他预料到所有可能,他还会喝那盏毒酒吗?那个疯子,说不定为了让她痛苦一生,真的就喝了。
衣裙飘然而过,带动卷帘遮幔飞舞。
沈沅跑到楼下,茫然四顾却不知该到何处,他会去哪,他能去哪呢?
断肠散无色无味,药性猛烈,已过了这么多时辰,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沈沅眼进了风沙,流下泪来。她擦擦眼,凉意却越擦越多,流不尽一样。沈沅干脆自暴自弃,便任由那些泪水汹涌地流。
“啧,嫂嫂用尽心思欺负我,怎么自己倒在这哭了。”
凉飕飕的人声穿过沈沅的耳,沈沅眼前模糊地只看清一绛紫身影,她想努力看清那张脸,泪水却在眼眶里越溢越多。她最后不擦了,那人的身影渐进,她便入了他的怀,耳侧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好像是在梦里。
“陆浔,是你吗?”沈沅仰面,手碰碰他的脸,才发觉声都颤了起来。
陆浔亲她的手心,眼看她,“叫嫂嫂失望了,我没死。”
沈沅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落下手,吸了吸鼻子,垂眼,“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嫂嫂先骗得我吗?”陆浔蜷起的手指去蹭她的脸,微低下头,过去啄她咬红得唇,“要是想杀我,再等些日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认真地不像说谎。
“我可以应你任何事,包括杀我。”
他说。
眼温柔地看她,缱绻又留恋。
“啪!”沈沅手打得发麻,不停在抖。
这是沈沅第二次打他,力度不大,陆浔依旧在笑,也没像那夜似的寒脸。
“陆浔,我想过,在你死后,告别家里一同和你赴死。”沈沅平素温和的语气罕见地动怒。
陆浔舔舔唇角,揽她腰的手微滞,听她继续,“我喜欢你。”
她干净的眸子赤城纯澈,将心迹表露得明明白白,毫不遮掩。
陆浔竟有一瞬狼狈地想避过她的眼睛,他也确实避开,扯扯嘴角,“蠢话。”
怎么会有人喜欢上他这种人。
“不是蠢话!”
沈沅挣开他,非要看他的眼睛,人的眼睛最真诚,即便是掩饰,也会留有痕迹。
她抱住陆浔的腰,柔软的裙摆缠绵着他的冷硬的阔袖,“你呢,你不喜欢我吗?”
陆浔抿抿唇,半晌才转过面,低头睥睨着她,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干净的指腹摩擦她粉嫩的唇,倏尔抬手又去拍拍她的脸,漫不经心道“喜欢呐,不喜欢还能留着一个一心杀我的人?”
沈沅被他问得心虚,又听他的话生出丝丝甜蜜,软软的脸挣脱开他的手,踮脚腻在他脖颈蹭,“有多喜欢呢?”
问他有多喜欢,小东西怎么这么不知足?
陆浔眸子深上几分,温柔地吻她发顶,还要他有多喜欢,把皮扒了给她喝血啖肉才甘心?
原本还想好好吓吓她,可一见到她蹲在那哭,他就又心软了。
…
陆浔抱着沈沅上了九楼,沈沅一路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一会儿动动手戳他的胸口,一会儿又去亲他的下巴。陆浔不耐地睨她一眼,沈沅却没再怕他,反而在他喉骨上咬了一口,甜甜地出声,唤他,“哥哥…”
没过几步又抱着他的脖子喊哥哥,不累似的,最后的音儿拉长,像极了笼子里叽叽喳喳的金丝雀。
陆浔面色冷淡,不经意间那紧抿的薄唇却微微扬了下。
“哥哥,今夜我回陆家时,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沈沅撒娇地蹭他胸口。
陆浔看她一眼,抬头接着往楼上走,“嫂嫂又在说什么鬼话?”
沈沅摇摇头,执拗又认真,“不是鬼话。”
“我想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陆浔脚步停顿下后继续走,没再搭理她。
到了九楼门口,沈沅侧身推开门,回头委屈地看他,一手摸摸小腹,“我现在都有哥哥孩子了,难不成你还想赖账!还想要别的女人!”
陆浔嗤笑,脚步越来越快,到笼内,俯身将她压在身下,硬硬的手指掰她的下巴,“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不悔,打死都不后悔!”沈沅软乎乎地蹭他脖颈,紧紧抱他的腰身,在他耳边温温和和地软声,“这次我没骗你,我是认真的。”
“陆浔,我喜欢你。”
陆浔胸膛熨烫,犹如惊涛骇浪般地被她撩拨,她的一句喜欢,一句讨厌,都能牵扯他的肺腑,扯出所有浓烈的情绪。
有时候陆浔真想杀了她,这样被人玩弄的滋味可太不好。
但…他又舍不得,她那样好,那样暖,是他活了二十年来唯一的光。
陆浔一手撑在她耳侧,另一手叩住她的腰,去细细地啄她的唇,她的鼻尖,她的眉眼,亲过她的全部,眼底是近乎痴狂的眷恋缱绻。
…
沈府,正厅
“窈窈,你说什么?你有了…有了陆浔的孩子!?”
沉寂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纾。
若不是碍于陆浔站在堂下,沈纾都要冲过去拧沈沅的耳朵。
猛然间,一切都对上了,祠堂里破皮的嘴唇,寝室内被脖颈吻出的痕迹,她一直以为是自家阿妹养了小宦,原来…原来那个男人就是陆浔,而他们也早就暗通款曲。
堂内无不震惊。
反而沈老太太是最从容的一个。
沈沅也是怕的,夜里带陆浔回来倒底有了点冲动,但她不后悔,总要过这一关,她和陆浔的事不能瞒一辈子。她悄悄看向祖母,还好祖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盛怒。
“窈窈,你到祖母这来。”沈老太太慈祥温和地朝沈沅招手,沈沅侧身看了眼陆浔才过去。
沈老太太轻轻抱住沈沅,枯槁的手摸她的发鬓,“祖母说过,不论窈窈做什么,喜欢什么人,祖母都支持窈窈。”
听着祖母苍老的声音,沈沅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筑金屋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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