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睡觉。
傅止渊有些好笑地看着拱进他怀里的小皇后。
刚想伸手将她扶正,他的视线一扫,却发现臣子几乎没剩下几个了,于是这人扶正的手便是一顿,搭在小皇后背上没了动作。
那剩下的几个臣子也是喝醉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跟傅止渊告退,傅止渊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唇,挥挥手同意了。
只剩他们两个了。
傅止渊将虞昭身上的毯子仔细盖好,又低着头瞧了瞧那窝在他怀里的小脸,眉眼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下来。小皇后似有所觉,在他怀里拱了拱,像是用鼻子感知同类的小动物,细弱的呢喃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傅小六……你……眯一小会儿……整夜不睡、很累。”
睡梦中的虞昭似乎听见了一声宠溺的轻笑,可等她再次醒来,却是躺在昭元殿的大床上。今日是大年初一。
“陛下呢?”虞昭问旁边的宫娥。
宫娥恭敬道:“回娘娘,今日是大年初一,陛下正在乾阳殿举行大朝会。”顿了顿,她才又接着道:“陛下说,今日不必等他,娘娘顾好自己便可。”
大朝会。
是了,虞昭想起年节大晋皇帝要做的事。
每到这一天,皇帝就要召见文武百官互道贺词,以庆贺新年的到来;紧接着便是召见各地而来“朝集使”,听他们汇报过去一年以来大晋各个地方的政务情况,末了,还要接见来国使臣,接受使臣上贡之余与其友好交流,增进邦国之间的交往。
昨夜傅止渊一夜未睡,今日又要举行如此隆重的活动。
虞昭不免有些心疼他的身体。
可担心归担心,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唯有让宫人传话,叮嘱他莫要忘了用膳。
整整一日过去,傅止渊都不曾露面。
虞昭在昭元殿中与几个丫鬟一起,度过了大年初一。
初二,她念着傅止渊前两日的劳累,便不曾派人去打扰,她以为他此时是在乾阳殿中歇着,等他醒来自会遣人通知她。然而待到晚间时分,虞昭都没能等来傅止渊的消息。
她只好遣了人去问李申,得到的回复却是:
“陛下今夜便不回昭元殿了,娘娘无需担忧,好生歇息罢。”
不来……昭元殿了吗?
虞昭有些怔愣,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若是不来昭元殿,傅止渊要去哪里歇息。后来才想起来,没了昭元殿,还有乾阳殿,再不济,还有那后宫中许许多多的宫殿呢。
她真是……笨死了。
这一夜,她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恍惚间似乎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面颊,可一睁眼,眼前分明只有黑暗中殿内陈设模糊的轮廓。
她又睡了回去。
天光大亮,大年初三了。
往年,宫中都有宴请后妃的习惯,可傅止渊只有虞昭一个皇后,即便是宴请,也不过是两人的家宴罢了。更何况,这两日傅止渊不知为何在躲着她,莫说是家宴了,她连他一面都未曾见上。
虞昭心不在焉地修剪着花瓶中的腊梅。
为何不见她……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么?
云知刚刚剪好了窗花,挑了帘子进来,准备问虞昭样式,可一抬头,那株被剪得没剩几根枝桠的腊梅赫然映入眼帘。
那剪子就要剪到皇后自己的手了!
“娘娘,小心!”云知匆匆过去夺了剪子,“您可别再往下剪了,伤了手可如何是好?!”
虞昭回神,低头瞧见花瓶中几近半秃的腊梅,张大了嘴,“这腊梅……怎的被剪成这样了?是哪个小丫鬟剪的?”
话音刚落,就见云知哭笑不得的目光传来。
“……”
虞昭这才想起来,这好像,就是她剪的……
“娘娘,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奴婢瞧您今儿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是怎么了?”云知放下剪子,面带关切地问道。
虞昭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我就是一时走神了。”
见虞昭不肯多言,云知也就知趣儿地没再往下问了。
其实小丫鬟多多少少也看出来几分,大过年的,陛下却连面都未露,怎能叫皇后娘娘不心寒?
殿中过了大半日,时间不知不觉爬到了傍晚。
傅止渊还不曾遣人联系她,虞昭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失落到现在反倒带了几分愤怒,她暗暗地想,你不来寻我,我偏去寻你,看你能拿我怎么样!于是便索性一赌气带着侍女就要往乾阳殿走,带了几分兴师问罪的架势。
可这脚还没踏出几步呢,一道黑影就忽地从天而降跪在她面前。
“娘娘,陛下命臣前来护送娘娘出宫,陛下在宫外等您。”是个蒙着面的女人,声音嘶哑粗糙,像是被火灼过了嗓子。她掏出一枚银色的腰牌呈在掌心,等虞昭验证她的身份。
飞龙在天,长啸九州。
是暗卫司的牌子。
虞昭抿了抿唇,傅止渊这是要干吗?
这一次,虞昭没再像上次那样,被傅止渊带着飞檐走壁地溜出皇宫。
她只是很正常地扮成了普通女子的模样,坐着一顶软轿,由那蒙着面的女人一路护送着出了宫。
街上的情景要比皇宫中热闹得多,即使暗卫司挑了一条较为偏僻无人的小路走,虞昭也能听见那远远透进来的热闹人声。偶尔还有跑过轿子的三两孩童,嘴里呼啦啦地笑闹着,嚷的都是些去街上看戏放烟火的事。
轿子停了下来。
紧接着,虞昭听到轿帘外有侍女清脆的声音:“娘娘,请您出来罢。”
她掀开轿帘下了轿,入目所及是微微泛着波光的水面和一道蜿蜒的曲廊。她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架构在水面上的曲廊很宽,两侧是一路排开的角灯,在暗色的夜里闪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落进廊下的水面里映出一圈涟漪。
曲廊的设置很巧妙,它并非是直直一条道通到底的,倒是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虞昭立在这头,一眼望过去,却瞧不尽这廊中其余景色。
先前出声的侍女立在一旁,微微侧了身:“娘娘请进,陛下说,他在曲廊尽头等您。”
虞昭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如此大费周章……傅止渊想做什么?
江上灯火通明,她一脚踏上了蜿蜒的曲廊。只走了几步,一阵悠扬的乐声便响了起来,天边飞来几只雪白的鸟,待飞得近了,虞昭才看清这鸟的模样——竟是几只白鹤。
白鹤绕着虞昭头顶盘旋了几圈,最终在乐声抵达一个小高潮时落下一只竹筒。
它们叫了几声,又翩翩飞进了夜色。
虞昭捡起掉落在地的竹筒,从中拿出了一张纸条,展开赫然是傅止渊俊秀飘逸的字体:“虞氏昭昭,心之所向,念之所往。”
她心头一动,目光落进曲廊深处。
第52章 虞昭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沿着曲廊继续往里走, 绕过山水画屏,眼前忽地出现了一座江心小亭。见了她来,这亭子里停着的皮影戏架子立刻就开始了动作。
此时夜色正浓,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瞧得见远远的岸边映着城里的灯火, 亮成一道错落有致的火焰。墨蓝色的天水一色下,唯有暖黄的灯光是那一抹亮色, 有风袭来,亭子周围的帐幔柔和地飘着,不过分张扬, 恰好是撩人心弦的弧度。
虞昭的耳边, 温馨绵柔的乐声仍在继续。
皮影戏已经开演了。
老匠人们操纵着手中的皮影小人儿, 唱念做打一应俱全, 虞昭立在前头静静瞧着, 渐渐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她的脸慢慢红了,这、这……是她的错觉么, 总感觉这皮影戏在隐喻些什么……
画布上, 老师傅演的是一对儿小动物的故事。
在森林里,有一只丑陋的小狮子,它生得瘦骨嶙峋, 皮毛半秃,可它却拥有族群里最锋利的爪牙, 最敏锐的速度,是个天生的捕猎好手。族群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它,于是渐渐的,这只小狮子就成了独行客, 自己一个人捕猎,自己一个人疗伤。
有时候,它趴在自己造出来的山洞里,望着外面不断飘落的雨丝,也会感到一丝丝孤独,可一想到回到族群就意味着无尽的欺压,小狮子就释然了。
有一天,它去捕猎一只羚羊,这只羚羊并不好捕,小狮子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然而不幸的是,在它刚刚杀死这只羚羊时,三五只捕食的野狼来了。它们显然看中了小狮子打死的这只羚羊。
小狮子和它们发生了冲突,然而不幸的是,小狮子只有一只狮,它不仅打不过这群野狼,还因为被围攻受了重伤。
它侥幸逃脱了,然而伤口太严重,它跑了一段路,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小狮子想,一头重伤昏迷的幼狮,很快就会被沿着血腥味找来的肉食动物分食了吧。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再次醒来看见太阳呢?
幸运的是,小狮子可以看见明天的太阳啦。
它再次醒来了,不仅发现自己没死,而且似乎还得到了一定的照料。
这是一个铺了很多干草的温暖草窝,小狮子的伤口上敷了很多草药,它整个狮子被摊成一块“狮饼”了,硕大的狮子头趴在地上。
是谁救了它?
它这样想着,就看见了从洞口处跳进来的一个娇小身影——竟然是一只小兔子?
小狮子惊呆了。
睁圆的狮眼像两只大大的灯泡,发出震惊的光。
它慌了。
若是这只小兔子发现它是吃肉的狮子,把它扔出去了怎么办?
而小兔子见到这只动物醒了,很开心,跑过去问它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这是一只神奇的小兔子,它在这个山洞里独自长大,还没来得及遇见森林里的猛兽。它很天真,也很善良,出手救了这只重伤的小狮子。
两只小动物一只努力伪装,一只懵懂无知,竟然就这样在一个小山洞里生活下来了。
画布上,摊成狮饼的小狮子趴在小兔子旁边,问它:“小兔子,等我伤好了,你还会和我一起玩吗?我很厉害的,可以保护你。”
小兔子说:“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小狮子还没来得及回答,皮影戏就落幕了。
老师傅从架子后走出来,笑眯眯地交给虞昭一个锦囊,侧身道:“娘娘,走吧。”
虞昭接过锦囊,里面是一张纸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昭昭君不知。”末尾勾连飘逸,似乎在诉说着落笔之人的绵绵情意。
曲廊里的暖黄烛火还亮着,虞昭拿着老师傅给的锦囊,将那张纸条妥帖地收好,复又迈步向前走去。她知道傅止渊一定在这条路的尽头等着她,只要想到这件事,一股轻快欣喜的情绪便漫上了她的心头。
每一次的拐弯绕廊,都会出现一座亭子,那亭子里演绎着小狮子和小兔子的故事。
重生后我成了暴君白月光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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