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好麻烦。那个满面油光一直试图将脏手伸向女性职员的大腿的上司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滚蛋?就不怕老家的父母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后被气到晕过去吗?
我独自一人走在深夜的地铁站里。本想狠狠地跺脚,将光洁的地板当做可恶的上司踩在脚下,但工作一天所积攒下的疲劳使我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这种事情。那些怨恨着尸位素餐的上司的社会人士们大概也是这样的:工作加班到最后,连愤怒与怨恨的力气都失去了。
如果有带薪休假就好了。
老家的院子里种了一畦青翠可爱的蔬菜,从山上挖来的野菜点缀在周边,长势喜人。葡萄架子也搭起来了,夏天可以一边听着昆虫们的小夜曲一边睡觉。还可以和隔壁的灰原家的两个小孩交换今年的水果。
要不要结婚呢?这家公司里女性职员有十八个周的带薪产假。相关举措也十分完善。我自暴自弃地思考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这个想法太过恐怖,还是赶紧忘记比较好。正处于职业黄金期的我是不可能为了区区十八周的带薪休假而选择怀孕的。太不负责了,各个方面都是。
只是、那可是带薪休假!要不然明天请假?那么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没有了。万恶的资本家是不会在乎职员到底是加班了多久才下班休息的,只会看究竟有没有按时上班。正所谓“不下班就不用上班,不睡觉就不用起床。”所谓完善的福利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拴住被可怜地压榨着的狗一般的员工罢了。
啊,真幸运,居然正好赶上了末班地铁!刚踏上月台便看到正缓缓开门的地铁,顾不上许多,我迅速地小跑了进去。
以往的末班车有这么晚吗?
不过是在准备打车的前一秒看见了还开着门的地铁站,想到比起昂贵的出租车公共交通显然要更加低廉的价格,未曾多想便走进去,顺着以往的路线来到月台。
末班地铁准时启动,出乎意料的是这班地铁上并没有什么人。我坐在中间的车厢里,左右四顾,旁边的车厢里似乎也没其他乘客。说来奇怪,以往会看到的直接在地铁站里入睡的上班族今天好像也没有看到。是提前下班了吗?还是终于决定辞职回老家了?
懒得再思考那么多与生存无关的事情,这世上难道还有比危难之际有了片刻喘息之机更好的事情吗?是的,假如失去了这份可恶的工作我就只能流落街头或者回老家去种地了。倒不是不能再去别的公司求职,凭借漂亮的履历和工作能力业内没有几家公司会拒绝我。只是既然已经脱离了名为“上班族”的这层枷锁,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走回头路可太浪费了。
我摸了摸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迟疑地打量四周。
今天的地铁,空调是不是开得太足了一点?
灰原雄从地铁的尾部车厢开始检查。最近兴起的都市传说里提到在末班地铁出发的十分钟后,会有一班神秘列车从废弃地铁车厢的地方发出,沿着市内地铁线路环行两周。若是单纯的列车倒也不必找来咒术师前来探查。
辅助监督涨红了脸,颇为头痛地对着年轻的咒术师们解释:传言中在这辆列车上可以满足乘客的一切欲望。
比如说?
性欲。
坐在轿车后座的七海与灰原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文件夹。辅助监督补充,所以那辆列车又名……咳、性癖列车。
……我们还是未成年。
我也只有二十岁!
窘迫的叁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由于市内有多处停靠废弃地铁的地方,所以这趟列车的发车地点并不固定。灰原与七海划分好负责范围后便在中途分开了。
所以说,为什么会和暗恋多年的邻居家大姐姐在这种与浪漫毫无关系的时间地点重逢?灰原和刚下班的白领女性对上了视线。
“姐姐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很危险,你下一站就下车吧。”许久未见的邻家弟弟上来就是这么一句,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刚下班……”啊、是那个吧?!
隔壁家的两个孩子从小就能看见一些东西。他们家的大人并不相信两个小孩子的话,只是勉强按捺下不耐,草草了事地敷衍过去不再理会。而在繁忙的劳作里是我一直带着他们,关注他们的身心健康与成长轨迹。我对他们兄妹的人品有着深刻的了解,如果别人跟我说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普通人类看不见的、吃人的怪物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说这话的人换成灰原弟弟,我没有不相信的理由。
这么说或许有些可笑,我的确认为灰原兄妹是人品贵重的、未来可期的孩子。
困顿疲劳的大脑再次开始运转,不过也只是从清可见底的海带汤进化为多加了几块豆腐的味噌汤的地步。
“是那个、咒、咒灵是吗?”
地铁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骤然闪烁起来,我看到这辆列车窗外飞速后略的站台。冷白的灯光化成笔直的线,出弓的箭般击向黑黢黢的隧道。
灰原弟弟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他稍稍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用手指挠挠脸颊:“有点麻烦了……不过姐姐跟在我旁边就好。”
他伸手扶住地铁立柱挡在我的面前,明亮的笑容比起当年更加坚定勇敢。
“我会保护姐姐的。”
我有些晃神。在他彻底踏入咒术界之前,他曾数次挡在我和灰原妹妹的身前,说出相同的话语。
我本想拍拍他的脑袋,但他现在已经半只脚踏进社会——咒术师的咒术高专应该也算半只脚踏进社会?不太清楚——再拍他的脑袋有点不太合适,遂拍拍他的肩膀。
掌心下的肩膀宽阔又结实,已然是成年男子的模样。
“有男人气概了呢,雄。”
列车剧烈晃动起来,比起常识中的列车更像风暴里的一叶小舟。车厢内的白炽灯闪烁几下后彻底灭了下去,甚至连渐渐冷却的微光都被没有。车厢外也传来利爪摩擦钢铁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铁骨铜牙的怪物张嘴几欲吞下这节装着人类的铁皮。我隐约有衣物被酸液腐蚀的感觉。
我被灰原弟弟抱在了怀里。
我尽量空出前两格了为什么不行?
(一)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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