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渊紧蹙着眉宇,望着那幅珍贵的地图因阿梨这番发作而破损,凌乱地滚落在地板上,侧身往陆甫那头觑了一眼,见二人不知谈起什么,难得竟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犹疑一时,到底发了善心:“此事我会遮掩过去。”
阿梨似才意识到犯了大错,慌忙向陆临渊赔罪道:“我拿回去用浆糊从背面修补好,一定仔细不留下痕迹,看着还和新的一样……”
补好的地图自然还需归到原位。那时,她便可以再寻借口,跟着陆临渊一道,再进这间看守严密的书房。
“好,我娶你。”
也不知是不是阿梨的错觉,她似乎听到李贽轻声说了一句。可等她抬眼望去时,却见李贽背转过身,望着窗外绿树浓荫,仿佛那一句,不过是她的幻觉。
阿梨收敛心神,借着陆临渊的遮掩,匆匆将破损的地图卷好,收进袖子里。
两个人配合默契,陆临渊装作往书房内室去了一趟,而后回来,要带着阿梨先行离去。
却听赵国公忽而朗声笑了一回,那头陆甫便吩咐陆临渊:“你去将方才那地图再取过来。我与赵国公好好研究一二,待剿匪凯旋,你再护送着芙蕖往长安,喝过她的喜酒再往吴郡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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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机会
那地图被阿梨弄破了,陆临渊应承过要替她遮掩,此时心中一紧,却又反应极快地抓住陆甫话中的重点:“喜酒?”
陆甫笑眯眯捋着胡须,眼中颇有得色,望着身边的赵国公:“李二公子已同意娶你妹妹。待芙蕖回京,两家大人再正式下定,年底想必就能办酒。”
李贽在家中行二,此时没有外人,陆甫便改了称呼,亲昵地称呼他为李二:“你来年应考,有何疑难之处尽可请教他。”
陆甫自谓人中龙凤,但面对李贽,此时却谦逊许多。毕竟十四岁的状元,放眼整个大盛朝,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何况如今他乃是天子重臣,朝中肱骨。
陆临渊却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而西窗下,李司户似是吃了一大惊,阿梨只觉得臂上一松,什么东西径直飞了出去,砸在赵国公面前的茶盏上。淡黄的茶汤泼出来,淋淋漓漓将那破地图浇了个透。
陆甫瞥一眼案桌上的东西,气得咬紧了牙关。
“御史中丞大人早有属意的人家,陆大人万莫被我哥哥骗了,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闹一桩笑话。”
李贽之父乃是御史中丞李肇,是朝中出了名的性情骨鲠狷介,当着天子尚且有触柱死谏的先例,为人又狡猾刁钻,软硬不吃。陆甫想起那位不好惹的御史,心头也打了个突。
他想与赵国公联姻自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又焉知老狐狸的儿子不是头小狐狸,这头为安抚他,假意与他联姻,待哄得他配合着剿匪完,再翻脸不认人,一脚将他陆家蹬开呢?
陆甫不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一众人也因此不欢而散。
阿梨从书房出来后,便径直往后院去。她今日劳而无功,往后想再入书房,还不知得想个什么样的法子。
陆甫对她要求甚高,甚至与陆临渊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日的课业排得满满当当,压得她亦有些透不过气。
回房之时,教授琵琶的柳教谕正等在隔壁。阿梨匆匆洗过手脸,便抱着自己的琵琶往隔壁的房间去。
她如今用的琵琶早不是庆嫂为她买的那一把。陆甫特意请匠人为她新制了一柄,上头镶嵌了绿松石的螺钿,细细的丝弦剔透轻盈却很有韧性,轻轻一拨,音色泠泠玉润。
阿梨从未过问过这样的琴要多少钱一把。想来比当初她姑母卖她入宋家时还要贵上许多。她曾经想,学一门手艺,将来能有个立足的本事,这辈子也就站稳了。
可如今,她学了许多东西,却觉得这些东西不过令自己沦为更精致一些的玩物,甚而她的存在,便是为取悦某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应运而生。
自从在校场摸过那柄弓,阿梨的心便动摇了。曾经如饥似渴想要学的,都黯然退去那一层高贵典雅的外衣,变得索然无味。
往日阿梨是悟性极高的弟子,一般柳教谕弹奏一遍,阿梨大差不差总能领悟到要点。可这两日阿梨的进度却变得不尽人意。
在柳教谕示范三次,而阿梨仍显得漫不经心时,这位教谕皱着眉头,将手中的琴放在手边的案台上:“罗娘子生了个小公子,明日洗三。”
阿梨一怔,想了好一会,才赫然想到那是宋宪的娘子。
她哦了一声,不知当接什么样的话。在阿梨心里,那些人早与她毫不相干。若非这罗娘子与宋母,她当初也不至于逃出宋家。
“宋教谕他……”柳教谕说着一顿,长叹了一口气。
阿梨抱琴的手紧了紧,在陆家,从无人与她提过宋家。宋宪本是极有才的人,待她也有些浅薄的情分。若非她姑母从中作梗,做出那回事,她心底仍感念那时宋宪对她的雪中送炭,而今想起这个人,只存着一分浅淡的愧欠。
“因受你的连累,被陆大人罢了教谕的职衔,搬出了府衙,就在临溪那条短街赁了一所小宅子。如今也无人请他去教琵琶,家中新添了人,日子过得颇潦倒。”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沓信来:“从他知晓如今是我教你的琵琶,便托过我几次。”宋宪托柳教谕转交过几回信,可阿梨是陆大人看重的人,柳教谕每每将这些信藏在身上,却从不敢转交给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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