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现在做什么,如何不顾及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人再管他,给他捧上一盏姜茶。
他心中空了一块。
对于予霖这样的人来讲,早就没有了年少时那些不顾后果的热血,不管怎样的纠葛都无所谓,最终都会化为一缕云烟随风飘散。
但要是有一个人……不论何种情景,都视你如仙神,过尽千帆,还愿以初心相待,护你如命如魂,只愿你平安喜乐,宁愿性命相交,见之心底既安,那才是毕生所求、所愿、所想。
那个人只能是云青月。
“你没看见我流泪吧?”予霖柔声道,“不能把眼泪滴到新亡之人的身体上,那样会让他负担太重,魂魄难以离开这人世……我现在彻底感觉不到你的灵魂了,你是走了吗?”
“我还是做到了,你肯定没看见,那天晚上的时候……”予霖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话语有些颠三倒四,他笑道,“他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怎么会连你的后事都能布置的全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会的,就是觉得你不管学没学过这些事肯定都是信手拈来……”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抚上墓碑,冰凉的石刻激的他指尖都抖了抖,眼眶不知何时红的好似要滴血:“苏倾,他问我为什么不来送你,为什么连滴泪都没有,我很想和他说不是的,但我怕你那时没走。”
予霖突然笑了一声,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我也想什么都不管,好好抱着你哭一场,谁也不能让我放开,谁都不行……”
可最终不能这样做的,却是他自己。
泪水在他脸侧悄无声息的流淌:“我不想再让你来世也得不到安定。”
两人有几乎成了死结的红线,那云青月的三阴叠骨就不是机缘巧合,而是冥冥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忽然又响起一声惊雷。
这一惊雷非同寻常,只劈了一计长安里的人都觉得连地面都在晃动,纷纷以为有什么天灾要来了。
天劫降世,天神将出。
人间千年多不见的飞升前兆。
有人去了黄泉,渡仙成神。
予霖忽然察觉脸上一阵温热,他抬手一点点擦去那些血迹,蓝衣袖上的红分外扎眼,予霖紧紧握住那块冰凉的石刻,道:“青月,我走了。”
你的话我都记得,我都做了。
你记得所有的事,交代完了所有决断,却偏生不肯算进我与你的半分眷念。
我这就走了。
予霖缓缓起身,走出长安,去迎真正的劫。
初见时的惊鸿一瞥,真的能让人记挂一辈子,只是那一眼的惊鸿,是云青月的二十六年,予霖的永生永世。
神界浮珑云巅,属于天长君大殿后的一块地方,流云缠绕,景色奇美,是坐看云起时的最佳观景地。
此地平日人迹罕至,今天也只有两个人在。
天长君输了第七盘棋,一扔旗子,叹道:“不下了,我就是不会下棋,练也没用。”
另一个雪白衣衫的男子道:“我可是在认真教您,可您学不会就不能怪我了,出去也别说您是在我这学的。”
他也奇怪,正常来说活的久的神仙哪个不是全能的和怪物似的。
“我可不会和别人下。”天长君从袖中掏出一本书,边翻看边道,“还不如看司命写的话本子有意思。”
“……那不是司命星君的命运簿吗?”月白长衫的男子不经意间扫到了封面,“他早上还拜托我帮忙找呢,原来在您这,赶快还回去,耽误他编写命理怎么办啊,您也太胡闹了!”
天长道:“耽误什么,小连华,这上面是满的,且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我可没胡闹!”
连华将信将疑,困惑道:“那您……拿这个?”他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难道这本写的是……”
天长摇摇头,随手拨开一朵蹭到他脸边的云,悠悠道:“你忘了司命写不出来神的命理?要能写出来,北斗这两天砸的就不是地府,是他了。”
“……”连华道,“北斗君上那么护短的一个人,不会吧?”
天长君盯着手里的书看了一阵,转头看向天际流霞,霞光绚烂,是和人间完全不同的两个景象。
天长沉声道:“书写完了,该走的路走完了,千万种悲欢喜怒各有所属,可谁又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其实还没完呢?”
他合上那本记载着人间命理的书,连华连忙起身跟在他后面。
风卷云舒,吹动书页哗啦作响。
连华这才看见,最后一页,却还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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