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冉静电话的时候唐政刚回到家,夜里九点,疯玩了一天的女儿睡得正香,抱着孩子单手开门,迎接唐政的是一屋子暗色。
客厅没开灯,卧室里也没有人,屋子里的女主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接着,他手机响了,熟悉的号码缓解了他心头那阵来得迅猛的心悸。
“你在哪里?”
言语之外的压迫感冉静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
“医院。”
听到这个回答唐政第一反应是松一口气,但不多久,他又接着问:“在医院做什么?”
冉静闭了闭眼,她突然觉得好累啊,可还是耐着性子给唐政解释。“下午烧得厉害,来医院打了几瓶点滴。”
“现在好点了吗?怎么不等我带你去,”
“烧退了,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天。”没再争辩什么,也不想解释为什么没有等他一起来医院,左右都是等不到的,他太忙了。
忙到她生病在家一整天也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问候,上帝赋予丈夫的义务实在轻巧得不行。
冉静只捡重要的和他说,她现在迫切地想要挂电话,然后把头躺着病床的枕头上,消毒水味的枕套持续刺激着鼻腔,她太累了。
“这么严重?”唐政在电话这头皱紧眉头,什么感冒还要住院观察?
“嗯,婉婉呢?”想起跟着唐政去上班的女儿,冉静已经一天没看到了她了。
“睡着了,”唐政进卧室看了一眼,小朋友睡相不好,小手小脚都露在被子外。“踢被子了,”他捻了捻被角,盖得严严实实才重新拿起电话和冉静说,“那你今晚一个人在医院?”
“嗯,”冉静没有说谎,病房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江书彦已经走了,被她赶走的。
“要不等下我去陪你?”
“不要,”在冉静看来,此时此刻唐政说的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他来了那孩子呢?
面对毫不遮掩的拒绝唐政也没有勉强,说了句让冉静一个人注意安全就挂断了电话。
阳台上,吹着寒风,倚着月色,唐政掏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点燃,这包烟今天早上才开的。
窗外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唐政脑海里浮现出一栋红墙蓝瓦的别墅。他曾经在那里短暂地停留过一个瞬间,紧接着他在那个瞬间做出的决定却让妻子永远地留在了别墅里。
他在想,他的妻子此时此刻会不会正身处在那栋别墅里?感冒住院不过是编出来糊弄他的一个借口罢了,有谁感冒发烧还要住院的?
起风了,烟灰落在石板上,轻轻一吹,沿着寒风的轨迹灰烬落在半空里,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凌晨一点,世界陷入沉睡,冉静从床上坐起,她睡不着。
窗户上是白色的窗帘,严密的挡着窗外的黑暗。她起身,想开病房门出去透透气。
病房里没有开灯,冉静摸索着走过去。
黑夜让人小心翼翼,迈出的脚步轻之又轻。握到冰凉的门把,屏着呼吸扭开,而后又轻轻合上。
她在心里恭喜自己,成功逃出生天。
转身离开的时候,冉静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座椅上,坐着一个人。
意外之余又有些震惊,她看着不远处的江书彦。“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江书彦站了起来,在看到冉静之后。似乎是没想到会被发现,他看起来有些局促,手指不停地握紧又松开。
“说话啊,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让你回去了吗。”走进了,看到他身上新换的白色外套,冉静在他身旁停下。
“刚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他抿嘴了抿嘴说道。
骗子,不用猜冉静都知道江书彦说的是假话。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掌,掌心一片冰凉,显然是在走廊外坐了很久才有的温度。
“傻子,你知不知道我这个病是会传染的,还过来干嘛!来找死吗?”
又是这样,冉静发现自己只要一遇到江书彦,就像炸药包遇上火柴盒一样,一点就着。
骂到最后,声音隐隐染上一丝哭腔。
江书彦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眶红了,走廊的白炽灯让她的脆弱无处隐藏。
他伸手将人拉进怀里,拍了拍她单薄的背脊,平稳地安慰道,“别害怕,会没事的。”
话一说完,冉静把脸埋在江书彦滚烫的胸膛,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终于有人发现了,她其实怕得要死。
“假如,我是说假如,明天的检查结果出了,是个坏消息,怎么办?”
她吸了吸酸胀的鼻子,脸因为埋在他胸口,说话的声音也是瓮声瓮气的,这副样子活像个怕死的鹌鹑。
江书彦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不同于以往的呛口火药,这个曾经满身尖锐的刺猬收起了锋利,只剩下一身软乎乎的肚皮。
安抚着她后背的手有条不紊地拍着,江书彦的唇贴在她耳畔,没有口罩的遮挡,皮与肉抚慰着彼此。
“没关系,不管好消息坏消息我都陪你一起。听医生的话,打针、吃药、配合治疗,然后好好地死,好不好?。”
男人敞开的外套包裹着病号服下女人单薄的身躯,胸口黑色针织衫一片湿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泪如雨下。
好啊,冉静在心里应下,又悄悄叹了一口气想,他可真是个傻子。
ps:нaǐTaǹɡSнυщυ(海棠書屋)·℃oM【听医生的话,打针,吃药,配合治疗,好好地死】灵感来源于黄碧云的短篇小说其后,原句【平岗!要戒烟、早睡,好好的死。】
本来是八点更新,死活上不来,好绝望啊,妈的!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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