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老远,俞成就看到那辆白色的丰田,他当时正坐在老屋门口摇蒲扇。那位置是以往爸爸坐的位置,但爸爸现在正躺在里屋的床上,睡得很不容易。直肠癌做手术时已经晚期了,爸爸切了肛门,腹部开了个小口,拿袋子接着排泄物。
俞成一直在照顾爸爸,他看他身上那个粉粉的创口一直长不拢,知道他疼,夜里睡不好觉,翻个身就把袋子打翻,一股子屎的味道。
虽说睡得很不容易,但俞成看到那辆车,知道俞歆回来了,还是走到房间里。他拍了拍正在床头打瞌睡的刘可,“可可,俞歆回来了。”
刘可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俞歆,只看到俞成走到里屋外面,对着爸爸坐的椅子方向发呆。她先拍了拍爸爸,“爸,歆姐回来了”,然后才想起来,爸爸中风以后一直爱坐那个位置,他把镜子挂在了椅背贴着的墙上。
俞成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他再出房门的时候,白色的丰田已经开到门口了,驾驶座上的人开车下来,陈屿齐向他打招呼,“哥”。俞成点点头。
俞成和陈屿齐分开在车的两边,他们同时走到车后座,在看后车座里的两人。俞歆和陈馨怡头靠着头睡着了,傍晚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到她们母女两身上,俞歆的脸颊上映了条光,她慢慢睁开眼睛,先转过头看她丈夫,然后转过头看到俞成,吓了一跳,一张脸由红泛白,怔怔的。
陈屿齐把陈馨怡小朋友抱下了车,小朋友还在睡,俞成跟他说,“可可把我们家的房间清好了,你们睡我家二楼”。
俞歆打开她那侧的车门,拎着个小包站到俞成面前,“那不是你和嫂子的新房吗?”俞成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走到后备箱帮陈屿齐提东西。
俞歆接过陈屿齐怀里的小朋友,指使他们两个男人:“这个这个,是给爸爸的,这个给我哥,这个给嫂子。”
陈屿齐把东西放到房间里,俞成对俞歆摇头,“爸爸……你不用买这些的。”俞歆也沉默,她皱着眉头,像是在看俞成,又像是在他身后的平房,对联从墙上剥落,新刷的白漆留了道红色的痕迹,有点像血。
他们五个人挤在爸爸的房间,房间很小,俞歆抱着小朋友坐在床头,陈屿齐和刘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俞成站着。其实房间里还有一个椅子,但那椅子放着烟灰缸,俞成也没收,就贴着电视机站着,听到俞歆说“爸爸,我回来了”,抓着爸爸的手掌。
爸爸睁开眼睛,看到俞歆,回应她的话,说“回来了啊”。
他一开口,俞歆就哭,眼睛通红,抱着陈馨怡力气变大,小朋友挣扎了一下,她把眼泪憋了回去,说:“果果,叫人啊,怎么教你的?”
小朋友半睡半醒,恍惚间睁开眼睛,看到人多,抿着嘴巴没讲话,有点怕生。
俞歆也没逼她,她慢慢跟她讲,“记得这是谁吗”,指床上的爸爸,“今年过年的时候给你压岁钱的,你喊他什么了?”
爸爸伸出手,想要摸陈馨怡一下,小朋友往俞歆怀里缩,就是不肯。爸爸轻轻咳嗽了一声。
俞歆放下小朋友,自己坐到爸爸身前,弯下腰听他讲话,他说“俞成”,俞歆抬头看她哥,“爸爸叫你”。
俞成走到俞歆旁边,他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到床尾的柜子,知道那是他藏私房钱的地方。爸爸伸出四根手指,指了指俞歆身后的小朋友,他问他,“四千?”爸爸点了点头。
俞成抬头看着众人,他说,“爸爸留了点私房钱,想给果果。”
他看了看努力蠕动嘴唇的爸爸,他说,“前几天挂水,爸爸好了一些,好的时候他一直跟我念,没有看到果果上大学就走,心里恨。”
俞歆转过头哭。陈屿齐抱着她。
俞成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过头去看陈馨怡,小朋友认识他,叫了一声“舅舅”,其实也在哭,被大人之间的流动的气氛感染,想向俞成打个招呼,但她笑得很难看。
俞成摸了摸她的脑袋。
俞歆留下来跟爸爸讲话。俞成和刘可坐了一会,前后脚回到到厨房,开始弄饭吃。刘可在弄,俞成打下手,菜都切好,他走到房门口翻了翻俞歆拿回来的东西,一堆叫不上名字的补品,鱼肝油,六个核桃,还有一盒脐橙。
他拆了脐橙,去皮放盘子里,端给房间里的人。小朋友爱吃,俞歆想给爸爸,俞成看到爸爸摇头,他说,“爸爸现在只吃能流食。”俞歆又开始沉默。
小朋友躲在她身后玩手机,水果忍者开着外音,特效声丁零当啷,爸爸用手指俞成,俞成又一次站到俞歆旁边,贴着她弯下腰,碰到她的手臂。爸爸说他想听戏。
俞成去侧卧房间拿收音机,他才搜好台,俞歆已经在手机里找到了音频。农场的信号很差,她的手机卡卡停停,最后还是让俞成放下收音机,就立在那个放烟灰缸的椅子旁边。
俞成不懂戏,只觉得里面的人讲话声音都好长,一个字弯弯绕绕落不下来,而天渐渐暗,需要拉灯,俞歆和爸爸讲话,一下子笑,一下子哭,陈馨怡又睡着了。
他们吃完饭,大概九点,爸爸说他想睡了,俞成留了下来。俞歆看陈屿齐,她让他抱着小朋友去农场后头俞成的家里睡,她想再陪陪爸爸。
刘可住回后头,给他们爷俩开门。
俞成和俞歆坐在房间里。俞歆坐在爸爸床边,俞成听她跟爸爸讲话。她说:“你当时就应该跟我和屿齐一起住到梅川,农场太小了,医疗环境差,早一点诊出来,一定会没事的。你还这么年轻……”
接着她红着眼睛看俞成,“你也是,如果当年你跟我一起去梅川,把爸爸接过去,他也不至于会这样。”
俞成听着她的数落,看到她越来越激动,捶着自己的腿哭出声音,俞成坐上床沿。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在自己怀里哭,她轻轻捶他的胸,头埋了进去,呜咽着。
俞成贴着她的后颈叹气。
爸爸已经很困了,他敲了敲床边的椅子,椅子上连着一个铃,他按了按,电铃在侧卧响起,每回夜里爸爸痛得睡不着,他就会这样把侧卧的俞成叫醒。
俞成立刻浑身僵硬,他放开俞歆。俞歆低着头。
爸爸睡了。
俞成关上房间的灯,站在客厅跟俞歆讲话,她去洗澡,他又切了盘水果,她吃水果,他也去洗,回来以后他往爸爸的房间去,说侧卧留给俞歆,“我昨天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俞歆拉他的手腕,她说,“我想和你睡。”
俞成不得不正眼去看她。
她的脸色并不大好,有点憔悴,头发在车上睡乱了,洗过澡披了下来,还有些湿。这是一个夏天,这点湿算不上什么,但她的睡衣贴着胸前,她没有穿内衣。
俞成却说:“好。”
俞成关了侧卧的灯,把俞歆揽在怀里,他们都平躺着,收音机换上了俞歆下载好的音频,俞成听到了句语调从上到下的“娘子——”,俞歆抱着他的腰。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们都小,刚刚上了高中,周末放假,妈妈让他们帮忙干农活,两个人偷懒,偷偷跑到山上藏了起来。他们藏在一簇很高很高的草丛里。
游泳,捉了条鱼又放了回去,玩得有点累,五月的太阳晒得人舒服,风一吹,狗尾巴草贴在人身上挠痒痒,他们躺在树下渐渐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很小很小,像女人,又像小孩,听得俞成脸上发烧。他刚刚上高中,跟同学在课间看过那种片子,他认得这样的声音。他偷偷撩开草丛去看,看到一男一女贴在一起,男的穿着上衣,女的浑身赤裸。他慢慢看清那是隔壁的张叔和后院的周姨,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俞歆也醒了过来,她想问他点什么,俞成抱住她,紧紧捂着她的嘴巴。
而俞歆挣扎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她屁股,反手握住他勃起的肉棒。她握得很轻,像是才醒,坐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他。
风一吹,树叶颤抖,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身上,他捂住嘴没有发出声音,发现那是个柿子。柿子落在他的衣服上,变成一滩泥,橙红橙红,泛着甜味。
俞歆帮他把柿子拿掉,她捏着柿子上半截还算完好的果皮。下半截湿了一大片,顺着俞成的T恤流到肚脐,俞歆越抹,他湿得越厉害,裤子上也都是红的。
俞歆撩开他的T恤。
她脱他的裤子,俞成拉着裤子另一边,她往下扯不动,低下头舔他的小腹,俞成几乎战栗,松开手,她脱掉了他的裤子。
肉棒立得很高。
她手上还沾着柿子的汁水,很粘很粘,两只手握住他的性器,俞成盯着她的脸。他听到旁边野战的声音,张叔骂她婊子,他问她“爽不爽”。俞歆凑了过来。
他抱着她在草地上滚,把她压到身下,他也脱掉她的裤子,摸到一手的湿,拿在手里闻了好半天,还舔了舔。
他盘起她的腿,让她勾在自己身上,找到洞就插,只凭一股本能,插到她的穴里。俞歆哭了。很小声很小声,几乎和周姨的声音一样,但她更低,更小。响在他耳边。
俞成立刻就射了。
后来他们做爱,在白日的这张床上。爸爸妈妈干农活,太阳晒在身上,他们一会儿午睡,一会儿做爱,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从各种地方学来的姿势,她总是在哭,叫他“哥哥”,他闭着眼睛。
再后来妈妈给俞歆找了个对象,人在城里,是个大学生。俞歆嫁了。
俞成又等了几年,等到她的孩子已经五岁,终于和农场的刘可结了婚。
“俞歆”,他叫她,俞歆转过头来。他轻轻吻她的嘴唇。她掀开被子起身,盘在他身上,手从衣摆往上摸。
现在他们做爱,俞成沉默地把肉棒往她的穴里挤,床也没怎么震,她也不哭,闷闷地哼。只还是像原来一样,喜欢靠在他的肩头。
俞成喊她,她就应一声,他动得快了点,她喘气跟不上,流着眼泪看他。她还是叫他,“哥哥”。
爸爸下葬了。
俞成这几年在农场养龙虾,赚了一大笔钱,他抬了二十张酒席,整个农场的人都请了过来。
他和俞歆穿着孝服,带着长长的队伍,放鞭炮,锣鼓震天地走。他抱着爸爸的遗像绕着后山走了三圈,听到红白喜事的乐队吹着唢呐,因为绕了太久,凑不上歌,吹了首他在婚礼上听过的《荷塘月色》。
俞歆站在他的身旁,两个人并排跪下,对天,对地,对父母。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
久久地伏倒在墓碑下时,俞成想起那个熟透了的柿子。
(完)
柿子(短篇一发完,兄妹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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