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居住的洞穴又小又窄,有时候只能爬着进去,陈教授带着学生在收集蝙蝠的排泄物,刚刚进洞,还没出来,只能先等。
一行人等了数个小时,洞穴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几个学生先出来,最后出来的才是一位中年女性。
他们一阵忙碌,将新鲜采集到的样本保管好,那位女士才上前一步,歉意的笑了笑:“抱歉。”
楚错回之以笑:“陈教授,您好,我是《吸引》杂志的内容总监,楚错,之前也跟您联系过。”
陈安清点了点头:“要找个地方坐着说吗?”
“我们不用,您看您这边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了,”老师笑起来有几分飒爽意味,“你们是想以后面的山洞为背景吗?”
楚错认真的点了点头:“对。”
陈安清一笑:“好啊,这是我的战场,欢迎参观。”
她是北方人,清瘦纤细的外表之下,一言一行都透露出爽快利落的英姿飒爽,她站在原地,就跟楚错聊了起来:“先说好啊,我们搞科研的,不会说假话,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有的问题我不想回答的,我不会回答;有的问题可能答案不太好听,但我也会实话实说。”
楚错很惊喜的弯了弯眼眸:“那太好了!”
在她自己的价值体系里,最重要的标准就是真实。
“陈教授做相关研究有多久了?”
“二十年了,前十年在实验室里做基础研究;后来我的研究方向变了,工作场所从实验室转向了户外。”
“工作场所变化,带来的影响大吗?”
“当然,你也看得到这里环境恶劣。十年之间我们走遍了祖国南方大大小小的山脉,十万大山茫茫,寻找每一处可能的山洞,然后进去探查有没有蝙蝠出没,有的话往往天不亮就要对它们的排泄物取样,工作难度和强度都高了不少。”
“在除了工作本身的辛劳之外,十年的时间内,会不会产生动摇呢?”
“当然。有时候会思考自己的研究是不是无意义的,有时候也会想,我们追寻小小的蝙蝠,寻找传染病的来源,是不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我们曾经在数年里没有进展。可是在这十年里,我们看遍了祖国的大江大河,又何尝不是一种收获呢?”
“我们来之前,听到您的学生说,您的团体今年发了十篇CSN,厚积薄发,这是很令人震撼的成就。”
王安清笑了笑:“年初定的小目标,实现了。”
楚错被她说的肃然起敬,示意摄像多拍摄几张户外的实景,团队的其他成员也补充了一些问题。
等正式聊完她们团队十年的历程之后,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学生们在地上扎起帐篷,最近他们有很大的进展,都在户外过夜,方便清晨采集,而杂志社这边也准备齐全,帐篷也一顶一顶的搭起来。
两拨人围着篝火聊天。
赵诗柔忽然问:“陈教授,您这么忙碌,有空照顾您的家庭吗?”
王安清一笑:“我小孩刚刚上小学,最近是我先生在家里陪他。”
“您先生也是科研工作者吗?”
“是,他是植物学家。工作起来有时候忙碌程度也不输给我,小孩还小,之前我们约定好了,轮流照顾。”
赵诗柔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不会影响您的工作吗?”
“当然,每一个生命背后都有很大的责任。事业是我的爱好,但是家庭是我的责任。幸好,我和我先生之间一直在努力探索一种新的方式。我们无法只要求对方退让,他有他的事业,我有我的战场。”
赵诗柔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家里要求她辞职回家的未婚夫:“家庭分工……是个难题。”
“家庭分工既是个社会问题,也是个私人问题。你们小姑娘可能会为这些事情发愁,但没有必要局限了自己的路。”
楚错先前也听赵诗柔说过几句家里的事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话题:“陈教授,您一直说这是你的战场,我想问问,您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说的呢?”
“我的战场意味着,这是喜欢的,努力探索的有趣世界;我永远有好奇心;我当然喜欢钱,但我更喜欢成就感。”
她的笑容自信笃定,是曾经站在山巅,见过顶点的人才有的从容冷静。
像是古时醉心刀术的剑客,不说话的时候沉默无奇,一旦利刃出鞘,则锋芒无限。
楚错也被她感染,飞快的记下了这段话,小声跟刘小微说:“这期杂志的主题,就定为‘我有我的战场’,你觉得好不好?”
刘小微就坐在她旁边,照旧不待见她:“跟我说做什么?就不怕我抢了你的功劳?”
楚错含笑看着她:“你啊?你不会。”
刘小微怔怔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了眼眸,小声自言自语:“盲目的信任,傻子。”
第二天一早,团队成员起床时,陈教授已经带了学生进洞。
楚错决定临时开个小会,并依据惯例,询问大的主题方向。会开的不长,这次争议性不大,大概敲定了几个想做的方向,追加了一些访谈问题。
第二次的访谈也顺利,陈教授带着团队撤出山洞之后,还是有一种轻松自然的方式接受了所有的访谈问题。摄像将四周的景象全都拍下,摄影在征求对方同意之后,拍摄了一个小小的短视频,以展现科学家的科研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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