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何灿烂。
我觉得我才是我们几个人当中最活泼的一个,只不过大家都早已习惯了平日里鑫垚咋咋呼呼的样子,也习惯了于淼台前台后风风光光的面容,所以,我的性格总是不太被彰显出来,而且,我的职业又是医生,太过浮夸的举动也不太容易被患者认同。我之所以会有如此大言不惭如此肯定的自我评价,这缘于我从小便有良好的自我认知能力。众所周知,我的爸妈一辈子都是性情中人,人前人后,恩爱不断。我的到来,在他们二人眼中完全就像一场意外。我一直觉得,我爸妈对我的宠爱就是如同主人对宠物一般。放学后,我说我回来了,我爸妈便将我抱起来亲一下;他们二人出去工作,回来的时候说一句我们回来了,再将我抱起来亲一下,直至我长大后抱不起来,便少了亲亲,再无其他。从小到大,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做什么事情,仿佛都是我一个人在拿主意,爸爸妈妈仿佛只是上天派来监督我长大的领导而已。可是鑫垚却总是羡慕,她说她的爸妈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跟前表现出恩爱的模样,长大后也没再抱过她。我那时候很小,总开玩笑说要把爸爸妈妈借给她抱。后来,我的愿望也得以实现,我妈在每次见到鑫垚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张开双臂迎她入怀,仿佛是自己的孩子一般。我也替鑫垚做过不少事情,替她值日,跨班级替她送情书,替她写作业,最自豪的还是在葬礼上替她哭,只不过那时少不更事,哭完才知道鑫垚没的是自己的亲爸爸。丢人的伤心事,从此不提也罢。后来我们一起考上了大学,我坚持要学医,鑫垚笑话我将自己的大好青春埋葬在白大褂和实验室里,我当时据理力争,我说,你可以从商一辈子却不能从医一辈子,而我可以从医一辈子也可以从商一辈子。鑫垚当时伸着大拇指对我说,有一技之长真的了不起哈。年少时的玩笑开过便容易忘记,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却成为至理名言一般的存在,居然让我不经意地说服了徐谷的爸妈,也颠覆了我的一生。我与徐谷在旁人眼中那是极其不般配的一对,且不说家世如何,只说我二人的脾性,初次相见便因见解不同差点大打出手,后虽居同一科室,徐谷那喜与女人争辩的作风让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而且总觉得他骨子里是娘娘的。对徐谷印象的改变是在我被派遣外出的时候,徐谷很合时宜地对我进行了一次英雄救美,而我,也很俗套地投入了英雄的怀抱。可是徐谷家里不同意,找我说事,说我们一大家子财产总得有个人接住才行啊,你一个医生懂什么经商之道呢?我当时同样理直气壮地将那句玩笑话说给徐谷的爸爸听,他听完只是哈哈哈地大笑,然后便允了我与徐谷的婚事。我将此事说给鑫垚听的时候,她一如从前,伸着大拇指对我慢慢地说,有一技之长真的了不起。我有些遗憾,鑫垚没有与徐正豪修成正果,不然我们两个便可始终亲近着永不分离,我又有些后悔,后悔一向最有主意的我不该将那日鑫垚的窘迫之态暴露在大家的面前。那日我收到叶子的电话,说鑫垚家里出事了,我思忖再三,还是觉得多叫上一些人比较安全,可是,没想到,当我看到鑫垚从众人堆里走出的时候,面无表情,心如死灰。我觉得是我错了,是我的通知将她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可我又觉得我没有错,因为在那一刻,我们所有人应该都会明白为什么以前的鑫垚会过得如此小心翼翼。一个人,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最大的不幸并非是遭遇了这不如意的种种,而是这个人虽然努力地想要前进一步,却总被自己的过往束缚。我教过鑫垚很多自救的办法,此时此刻,我也并不想放弃她。我们告诉鑫垚,如果有人用尖酸的话语说你,我们便更加刻薄地回他,如果有人轻蔑看不起你,我们便站成最坚固的堡垒让别人看到我们的厉害,就像我们年少时一模一样。鑫垚不愧是鑫垚,是那个擦干眼泪可以继续笑的鑫垚。从那以后,她将很多事情看得更淡了许多,所以才会决定抛下手里大热的外贸公司,跑去养了狗。无论如何,这都是鑫垚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我只是觉得,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在无数个可以选择的机会中,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继续自己的想法,便是一个极其自由的人,一个自由的人,会过得很好。
我是何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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