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满室的阳光就洒落进来，顾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走到落地镜前，凑近了仔细看看自己的脸。
    深邃的眼，挺立的鼻，薄而精致的嘴唇，俊美立体的轮廓，略长的前额碎发堪堪过眉，平日里他常常将头发梳起，显得成熟深沉，然而此时发覆前额，镜中的男人颇具少年气，如同学生时代又雅又痞的少年郎。
    顾觉抱臂摆了个姿势，作出一副深沉冷峻的模样，内心暗呼一声：帅气满分！
    他在衣柜前挑挑捡捡，太隆重又显得刻意，太平常又不够唬人，太精致好似别有居心，但肯定不能太粗糙。
    最后，他选了一套平时上班常穿的白衬衫黑外衬基础款西装，打算在胸前口袋暗藏心机地配一个宝蓝色手帕。
    裤子提到一半时，床头的手机铃响。
    这个时间点最有可能是谢白玉打来的，顾觉提着一边没穿进去的裤腿，一蹦一蹦地赶紧蹦过去。
    屏幕上果然浮现着“谢总”两个字。
    “谢总？早上好。”顾觉边耸起一边肩膀接电话，边穿裤子。
    “顾觉，公司的董事会提前召开，我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了，不用来接我，你打印之前关于港城分公司策划方案的资料，等一下董事会需要确保每位董事人手一份。”谢白玉简洁凝练地交代好事情，声音微微清冷。
    “好的，那谢总路上注意安全。”
    “好。”
    挂掉电话，顾觉先是迫不及待将谢白玉电话的备注从“谢总”换成了“我宝贝”。
    他也来不及琢磨自己这张帅气的脸了，赶紧在家里的电脑就打印好资料，分类整理好，然后收拾出门。
    等到达公司的时候，他再次接到来自“我宝贝”的电话。
    “喂？宝......咳......谢总。”
    “顾觉，你准备好开会材料之后，直接到顶楼的董事会议室。”谢白玉的语速有些快。
    “好的。”顾觉稍稍蹙眉，加快脚步上了电梯。
    一路大步流星地快步走到董事会议室，伸手敲响红木的厚实大门。
    “进来。”里面传来谢礼严的声音，是谢白玉的父亲，也是董事长。
    顾觉推门走进去，红木大会议桌边的董事们纷纷看过来，他瞬间置身于众人的目光之中。
    而谢白玉此时正站在前面的投影屏前，一身简洁合体的西装，站得笔直，碎发覆着前额，清冷的青年遗世独立。
    投影仪的光射在谢白玉的脸上，让顾觉有些看不真切。
    “顾特助来得刚好，我们都在等你。”谢礼严的声音虽然染了沧桑苍老，但是依然声如洪钟，不容置喙。
    顾觉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先立马稍稍躬身说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谢白玉忽然走过来，一把夺过顾觉手里那叠厚厚的策划书，小声附在顾觉耳边说：“你先回办公室等我。”
    “顾特助既然来了，就先坐下来吧。”谢礼严又发话了。
    谢白玉回头凝望自己的父亲，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气氛有些凝滞。
    顾觉伸手轻轻拍谢白玉的手臂，小声说道：“我先过去，别担心。”
    说完，他将谢白玉手里的策划案取回来，分发给各位董事。
    高大的男人步履如风，脸上带着疏离又礼貌的笑容，走到谢礼严身边，在他认定的未来老丈人的示意下，坐在他旁边。
    谢白玉回到投影屏前，开口说道：“现在诸位手上的策划案，是本次最后敲定的分部公司建设落地执行方案，屏幕上的人，就是我和我的同事们认为适合的人选。”
    董事们大都是跟着拿分红的，也不大管事，纷纷扭头看着谢礼严，等着他点头。
    谢礼严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策划案，就开口说道：“屏幕上的人选都很好，但是也都有正在负责的大项目，并且对这次港城分部策划应该是没有全程参与跟进过的。”
    老人又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顾觉，继而开口说道：“小玉，我相信以你的判断力和决策力，应该明白这次外派，顾觉是最好的人选。顾觉跟在你身边三年了，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在你身边一直当特助确实是屈才了，这次如果他能赴任港城分部的总裁，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和晋升平台。”
    说完，谢礼严又看着顾觉问道：“顾特助，你的意向呢？”
    顾觉遥遥看了会议室另一端的谢白玉一眼，投影的光让他看不真切，他转头对谢礼严说道：“谢谢董事长的赏识和肯定，不过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有点突然，可以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吗？”
    谢礼严轻笑，说道：“也行，不愧是沉得住气的年轻人，这
    样好的机会，要是别人早就像饿狼扑肉了，顾特助还能稳妥行事，分部交给你，我更放心了。”
    这天晚上回去之后，他打开《肉欲盛宴》，安排了个比较正常的高中校园世界背景，想着梦里先逗逗谢白玉，谈一段超脱现实的纯粹校园恋爱。
    按照设定，等一下新的转学生就会出现，他的谢白玉会成为他的同桌，然后他就可以在课堂上对他上下其手，惹得谢白玉眼泪汪汪地害羞躲开，而他的谢白玉又那么乖，肯定会纵容他伸手肆意玩弄。
    玻璃门被敲响，顾觉抬头，只见谢白玉站在他的隔间门外。
    “嗯，听起来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不过我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我再考虑两天，整理一下要交接的事情，可以吗？”顾觉眼里划过戏谑。
    顾觉微微无奈地苦笑一下，想要逼谢白玉说出一声心里的真实想法，真是太难了，不过总归他也没打算真的去，这两天他打算将策划案稍稍整理一下，方便到时候赴任的人能迅速上手。
    睁开眼，竟然发现又是早上了，谢白玉竟然是一整晚都没睡！
    顾觉刚想起身去为他开门，谢白玉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来了，他挑了张椅子坐下，问道：“刚才的会议你也了解了，你是什么想法呢？想要去港城赴任吗？”
    顾觉将港城策划案的资料又细细琢磨了一遍，他确实是从头到尾跟着谢白玉一起跟进这份策划案的人，除了谢白玉，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次分部的落地。
    既然没睡，那
    “这个你不用担心，赴任是三个月之后，这个时间足够我招募到人才，并且交接好工作了。”谢白玉的声音似乎有些凝滞。
    不过刚才在会议上设定的执行时间并不算紧迫，他来负责当然是最好，但换一个人也并不会出问题。
    顾觉蹙眉，谢白玉脱离了剧情？
    顾觉迅速拿起床头的手机拨打谢白玉的电话，电话那头嘟嘟嘟响了许久，但是没有人接听。
    谢白玉微微垂着眸，没有看着顾觉，自然也没看见顾觉眼里兴味盎然的打趣。
    其实他今天会议上下意识不想顾觉离开，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明白这个机会对顾觉来说很难得，也很重要，于情于理顾觉都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
    “谢总想要我去吗？”顾觉问。
    然而一节节课过去了，谢白玉还没过来。
    顾觉迅速决定了还是留下，晋升机会虽然重要，但留在谢白玉身边更重要。
    傍晚的时候顾觉接到了克莱因酒店的电话，他和酒店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布置的场景，这是他选定的对谢白玉告白的地方，这场告白他预定在七天之后，今天已经开始联系新鲜的场景鲜花了，空运过来需要两天的时间。
    只要想想，顾觉的下体就硬了。
    “以你的能力，一直在我身边确实有点屈才，这次出任分部总裁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从职业发展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建议你去历练一下的，如果你还是比较喜欢总部，也可能等你那边稳定之后，再申请调回来，那时候应该就可以出任总部的副总裁了。”谢白玉说道。
    顾觉在梦中睁开眼，发现自己就坐在高中的教室里，他扬着嘴角听讲台上的老师滔滔不绝。
    会议结束后，谢白玉亲自去送谢礼严，顾觉不好打扰父子俩的谈话，先会办公室了。
    又是一节英语课下课后，他忍不住冲上去揽住作为班主任的英语老师。
    顾觉迅速将这个梦境结束掉。
    但是《肉欲盛宴》从来没出错过......
    英语老师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顾觉知道有新生要转来，她说：“是有新生要转来，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过来，刚才联系了转校生的父母，他们说今天就没见过那个孩子。”
    不对，他不见了......他可能是根本没入梦中？
    不会是......谢白玉没睡觉吧？
    笃笃笃——
    他不是很懂怎么搞这些浪漫的东西，上网搜了一堆方法，跟他高中大学那些兄弟又请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土味情话，搞来搞去也整不明白，只能把自己能想到的浪漫元素全堆砌上。
    “好。”谢白玉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就离开隔间了。
    “那我要是去了......谢总找谁当助理呢？”顾觉紧紧盯着谢白玉，他现在完全知道谢白玉内里是个什么性子，此时在他面前一副平静的模样，心里指不定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他这话几乎是在同意了，谢白玉呼吸微微一窒，手指都有些发凉。
    “老师，今天没有转学过来的学生吗？”顾觉蹙眉问道。
    为什么没接听？谢白玉是不可能漏接工作电话的，顾觉心里忽然一阵发慌，随便套了衣服，就开车往谢白玉家赶。
    一路气喘吁吁地冲到谢白玉的住处门口，他有些急促地按响门铃。
    等了一会儿......
    一点动静也没有，门没有打开......
    顾觉又取出手机拨打电话，三个电话拨出去都没有人接听，他有些慌张地拉开指纹密码锁的备用数字输入，想了想，输入了谢白玉的生日。
    “嘀——密码错误。”
    顾觉绞尽脑汁，输入了公司成立纪念日。
    “嘀——密码错误。”
    难道是......顾觉思绪一凝，紧张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嘀——密码错误。”
    ......好吧，也不是。
    顾觉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着名企业家谢礼严的生日，然后输进去。
    “嘀——密码错误。密码错误次数过多，仅剩一次输入机会，密码错误将进入加重防锁状态。”
    还是错误！
    顾觉又给谢白玉打了一次电话，不通。
    又按了几下门铃，没动静。
    甚至打电话到了公司里，公司里的人说确实今天没见到谢白玉。
    刚挂掉打到公司的电话，忽然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他的高中哥们林仔，接通电话。
    “喂，觉哥！我跟你讲，我最近翻到咱们以前高中的视频和照片，真的是心生感慨啊！你还记得高二那年运动会不？就是你风采特招人的那次，好像是13年那回，我从网盘里翻到你以前的照片，啧啧，现在看了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真帅！我看看......哦哦十月十五号拍的，时间一下子都过去好久了......”
    顾觉听得脑子疼，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疯疯癫癫，大早上找他回忆往昔？
    “行了行了，林仔，我现在忙着呢，你先自己回忆一下你的风采吧，回聊啊！”说完顾觉迅速挂断了电话。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听哥们一顿念叨，不小心在密码锁输入了1015这个日期。
    这可只剩一次机会了，顾觉心里后怕，刚才差一点就糊里糊涂地按下确认了，他伸手想点删除，那手忽然一抖，就点到了旁边的确认！
    轰！顾觉脑子仿佛飘过一段乱码，陷入宕机状态！
    “嘀——欢迎回家。”
    ......
    什么鬼？
    顾觉僵立在门口，脑子里乱糟糟地。
    但他的思绪很快被客厅传来的声音打断。
    “嗯......”一声压抑又难耐的呻吟拉回顾觉的思绪。
    他快步走到客厅，只见地毯上蜷缩着一个人影，顾觉心头一跳，飞奔过去。
    谢白玉浑身滚烫，抱着小腿可怜兮兮地窝在地上，发出类似幼兽的呜咽。
    实习生带回去提取核酸带回医院实验室，你自己去找个房间隔离起来，别出去乱跑，谢白玉要是感染新冠了，你们整个公司都要隔离。”
    然后顾觉就看着那个穿着防护服的实习生，开始对着客厅喷洒消毒酒精。
    顾觉配合自我隔离，然后又跟着一起进行了核酸检测，直到下午检测结果送了过来，呈现阴性，顾觉才放心。
    折腾到下午，谢白玉的烧也在打了退烧针之后慢慢退了，晚上顾觉煮了清淡的粥，端进房间，将迷迷糊糊的谢白玉抱在怀里，温柔细致地哄着他喝粥。
    谢白玉乖乖地瘫软在顾觉怀里，顺从地看男人一口一口地吹凉喂到他嘴里，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问道：“顾觉......不是梦对不对？哪有人梦自己发烧，还被打针的，而且针扎得还疼......你怎么......对我这么温柔呢......”
    说完，谢白玉自己先绯红了脸颊，咻地钻进了被子里，他脑子还不甚清醒，一片混乱中努力整理思绪，然而无论怎么整理，一切直觉都指向一个结论：顾觉对他这么体贴，难道是因为......也有一点喜欢他吗？
    顾觉啼笑皆非地看着缩在被子里的谢白玉，暗道果然不能操之过急，平日里在商业战场上冷静自持的谢白玉，此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把粥喝完，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好不好？”顾觉掀开被子，谢白玉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尽，他露出一双眼睛，病中的青年有点虚弱，迷迷糊糊地看着男人。
    然后他又被提溜出来喝粥了。
    还没好全的谢白玉吃了点东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顾觉洗漱了一下也挤上了谢白玉的床，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中间醒过来一次的谢白玉呢喃着推开他，念叨着：“不要抱我......我没洗澡......”
    顾觉只作听不见，还义正言辞地说：“我奶奶说抱着出一身汗，烧肯定退了。”
    病弱的患者挣扎不过强壮的男人，脑子也昏沉迷糊，没过多久就有陷入了睡眠。
    这个夜晚沉静又祥和，谢白玉只是隐约感觉一切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却又那么顺其自然，以至于他发烧的脑袋懒得去想明白其中关窍，只知道抱着他的怀抱很温暖，甚至是炽热，烫得他又热又安心。
    第二天，感官复苏，意识回笼，床上睡得安然的美人轻轻舒展眉头，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他慢慢睁开眼。
    昨天的记忆在清醒的思维下，慢慢复现，他猛地弹起来，往周围看了看，却没看到顾觉的身影。
    似梦非梦的慌张又浮上心头，就像很多次他待在梦境里太久，久到几乎分不清楚现实的时候，一回到现实，那种失去顾觉的慌张感就袭来。
    谢白玉一把掀开被子，踩着柔软的地毯，快步走出去。
    客厅也没有人，但是厨房却传来声音。
    谢白玉走过去一看，厨房里有明显的工作痕迹，中式灶上还煲着粥，此时粥已经冒泡，嘟嘟的白泡沸腾在煲盖边缘，袅袅的烟雾不断上升，将一切渲染得朦胧又温暖。
    从厨房的开放窗往餐厅看，那上面已经放着几个碟子。
    笑容挂上青年的脸，温暖的烟火气息将他的清冷涤净，他甚至舍不得关掉灶炉，想要听着热气腾腾的声音一直响。
    他走过去桌边，只见桌子旁贴着一张黄色便利签，上面写着一句话：“家里没醋了，我包了饺子，沾点醋开胃口，我出去买一下，醒了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谢白玉将这张小小的便利签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家里”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顾觉随手写的，但是让他几乎产生他们是同居已久的情侣的错觉。
    多像男朋友在早晨做好了饭，然后下楼买个菜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