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去找了无名峰峰主。
无名峰峰主高尚正躺在躺椅上翻着手上的弟子名册,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但一颗心却是神清气爽。
毕竟整个收徒大典将将要持续三四个月,你和谁分配住在哪里,对自身可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如若分到一个二缺舍友影响心情,说不定收徒大典时的名次都因为二缺舍友一落千丈。
那么既然想分到一个好宿舍,打点他这个无名峰峰主就必不可少了。
高尚数着五个储物戒都装不下的灵石,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带着收获的快乐光芒。
“扇快点!”他翻着手中的名册,催促旁边为他扇扇子的小弟子。
小弟子忙不迭地点头,又加快了手中的力道。
“高峰主倒是惬意。”一道温润声音传来,打断了高尚的动作。
高尚问声抬头,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截银色光芒,软剑伏在莹白手腕上,兀自闪着内敛的锋芒。
意识到同光宗谁手腕上带的是银色软剑,高尚手脚不齐地从躺椅上爬起来,也不扇扇子了,掐媚笑道:“这不是小周仙长吗?”
周晏虽是首席,但到底是晚辈,高尚身为一峰之主,小周仙长叫的这么顺口,脸倒一点都不红,干瘪的八字胡尖微微颤抖着。
周晏笑道:“高峰主好。”
“哎什么高峰主的,”高尚摆摆手,客气道,“小周仙长来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现如今的玄机掌门便是曾经的首席,同光宗向来把首席当做下一任掌门培养,面对下一任掌门,高尚一个管分配宿舍的,向来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我此番来想问问高峰主,沈妄现如今在哪里?”周晏也不与他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以至于他几日没关心沈妄的行程,人就要死了,那他的系统任务还进行不进行了?
听见沈妄的名字,高尚的笑容僵了僵,半晌,他叹了口气:“他现在在药峰躺着,估摸着是不行了。”
周晏呼吸一顿:“怎么就不行了?”
高尚为难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吞吞吐吐道:“收徒大典前几次选拔,他比试起来太不要命了,不知是哪一场比试,他把对面一个弟子的腿给打断了,那弟子咽不下气去,恰巧家中也有些势力,就寻了几个内门弟子……”
他后面的话就没说下去了,但话中意思两人都听懂了。
“小周仙长莫动气,”见周晏眉目间淬了冷意,高尚劝解的话都打了个磕碜,“那被沈妄打断腿的弟子和清凉峰有些关系,找的是清凉峰赵仙尊的亲传弟子,清凉峰最小的小师弟,这小师弟在清凉峰被宠坏了,应是被别人一教唆,一冲动就动手了,这沈妄按理说还不是我同光宗的弟子,小周仙长实在不必为他动气。”
高尚这一段话说的可谓情真意切,周晏是首席,不出意外是下一任掌门,实不应该为了一个沈妄得罪一峰之主,那赵仙尊向来护短得很,特别人还是他向来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徒弟。
周晏没回答他这段话,只朝他笑了笑:“多谢高峰主告知,弟子先告退了。”
“无妨无妨,”高尚还要劝道,“那沈妄家中只剩下他一人,不值得小周仙长大费周章,如果就此没了,也是他的命数……”
“高峰主,”高尚还没说完,就被周晏打断了,他温声道,“沈家被屠之事是我师尊负责,沈妄入收徒大典名册上的名字是我让添上的,他作为我师尊以后的徒弟,我未来的师弟,长青峰和无极峰偏偏不信这命数。”
高尚就不说话了。
周晏敛眉告退。
他在药峰山脚一小屋里,找到了沈妄。
他爬在一方窄窄的木板床上,上身没有穿衣裳,后背结实肌肉上血肉模糊一片。阳光照到他肌理分明的背上,像照在了一片起伏的红色沙丘上。
他得罪了人家一峰之主的宝贝徒弟,药峰对他医治也不太上心,在山脚给灵兽住的灵舍里给他随便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将人丢在里面,扔了瓶灵药就算治了。
所以沈妄正在跟一只灵鸡大眼瞪鸡眼。
他摊着一只手,手上空无一物,伸到了灵鸡嘴下,灵鸡歪了歪头,就伸嘴朝他掌心啄去。
啄了个寂寞。
灵鸡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狠狠啄了一下他的手,扇着翅膀扑棱扑棱地飞远了。
沈妄嗤笑了一声,低低笑道:“蠢鸡。”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有什么能给他吃呢。
周晏化去身形,在外面看到这一幕,安下心来。
还能做出这王八蛋行为,看来离死还远着。
他抬脚就想推门进去,却在手碰到木门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
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反派。
在外面站了片刻,周晏低下头在脸上捏了捏,再抬头时,一张脸就变成了最普通的路人脸。
又换了身最普通的弟子服,再从储物戒离翻出来两盒灵药粉,周晏才推门进去。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直趴着的沈妄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瘦高的小弟子进了屋子。
他垂着头,沈妄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抱着药的细长手指。
白的透明。
“我来给你送药。”小弟子来到他床前,温声道。
沈妄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你们同光宗都把我扔到这了,还管我死活?”
周晏认真道:“谢仙尊听说了你的事,很生气,派了我来送药。”
沈妄手肘一撑,腰一用力,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手肘随意搭在屈起来的膝上,去看周晏,目光中带点审视:“谢仙尊对我这么好?”
“谢仙尊很关心你。”周晏垂眸郑重道,“为了你的事很生气。”
审视的目光又在周晏身上转了两圈,沈妄突然弯了弯眉,眸中审视消散:“那麻烦小仙长为我上药了。”
周晏心中松了一口气,刚刚那几个瞬间,他像被即将发起攻击的凶恶豹子盯上,浑身不适。
见周晏走近,沈妄乖乖背过身去,将受伤最严重的后背露给了他。
许是没人看管医治,背上虽上了药,但可谓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有的地方手法潦草的倒了很多,药粉堆在一起,有的地方血肉裸露在外面,方圆不见药粉的影子。
活像孜然没撒匀的一摊烤肉,哪里有味儿全靠缘分。
周晏皱了皱眉,终是没忍住:“这是你自己上的药?”
沈妄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他从小一人生活着,受的伤不少,但却没耐心上药,每每受了伤见了血,药粉就一股脑的往伤口处一倒,讲究的就是一个随缘。
周晏:“……”
那药粉一点灵力都没有,是最普通廉价的药粉,周晏先把那药粉从伤口处刮下来,又用指腹沾了他带来的上好灵药,一丝不苟的抹到了沈妄伤口上。
他垂眸抹的认真,微凉指腹碰触到沈妄微烫的皮肉,不多会儿就染上了些温度。
气氛一时静谧。
沈妄指尖在空中点了点,开口打破了这种静谧:“麻烦小仙长回去帮我给谢仙尊带个话,就说我受了伤,接下来的收徒大会上不了了,辜负他一番美意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周晏动作不变,“同光宗峰主若愿意,可以从收徒大典上挑一个弟子跳过收徒大典,直接拜师入峰。谢仙尊说等你伤好了,直接入长青峰就好。正好沈府被屠之事,也需要你的帮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伤你的那几个弟子,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你就只管好好谈恋爱就行了知道吗小兄弟?
沈妄沉默了一瞬:“那我就是周晏的师弟了?”
周晏上药的手一顿。提他干什么?
沈妄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停顿:“你认识周晏?”
周晏温声道:“算认识吧。”
就我是周晏本人这样。
一直恹恹的眉眼有了点兴趣,沈妄微微侧目:“周晏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晏:“……大师兄闭关了两百多年,我只见过一面,与他并不熟悉。”
沈妄哦了一声:“两百多年,他倒是有耐心。”
周晏心道,谢谢夸奖。
说话间药已上好,周晏将药瓶放到沈妄床边,就要离开,沈妄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见过谢长青一面,谢长青为他生气给他送药这话他是不信的,所以只当这个小仙长看他可怜,找了个借口给他送两瓶药来。
他这人不欠人人情,也没收到过多少好意,每一分每一毫,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周晏手揣到袖子里,笑道:“不必了。”
主要是进来的急,忘编了。
他思索了一下,重新走到沈妄身前,扔给了他一个暖玉哨子:“以后遇到麻烦了,吹这个哨子,我就来了。别再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他的药也很贵好吗?
沈妄握着暖玉哨子,看着周晏走了出去。
他刚刚说参加不了收徒大典,就是真不想参加了,对周晏升起的寥寥兴趣抵不过对修道弟子做龌龊事的恶心。
土匪终是融不进仙人窝。
可暖玉哨子在他掌心转了两转,沈妄握住它搓了搓鼻尖,动作顿在了那里。
一股浅淡的槐花味儿在他鼻尖散开。
第五章 我这次来,是为我新入师门的小师弟报仇来的
三月多的桃花树开得正好,周晏从沈妄处出来,抬眼随手一看,不远处就是一棵开得簌簌的桃花树,他上前随便一抬手,就折下来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桃花枝。
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周晏颇为满意。
拿着桃花枝,他先去了一趟刑法堂。
张旻正在刑法堂忙沈府被屠之事,已经过去多日,整个沈府都被他们翻过来了一遍,可还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堂前无风,张旻将关于沈府被屠之事的卷轴往案边随手一扔,伸手去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再一抬首时,就看到了从远方缓缓走来的青年。
他呼吸一滞。
上次他见到周晏时,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大雨,他精致五官氤氲在雾气中,柔和的像岸边柳,这次天和日清,青年的五官被太阳照得清晰分明,眉目中还含着冷意,可怀中却是松松抱着一枝缠绵桃花,淡红花瓣从青衣臂弯中羞涩地探出头来,花蕊轻颤,又是另一番光景。
像悬在崖上的一柄桃花剑。
张旻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上次心中焦灼口中泛渴的感觉又回来了。
周晏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他笑着给张旻打了声招呼:“张师弟,这次过来我想问问你沈妄和清凉峰的事,同光宗中如果有打架斗殴这类事发生,我记得刑法堂都有记录的对吗?”
师兄也是个高危职业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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